笼中花混乱宴会
笼中花·混乱宴会
“送您回国。”女官站起来,抚着鹅绒裙摆,双手交叠放在腰带上的绸花上方,欠身的动作不紧不慢。 西尔维亚在周围环视一圈,视线依次掠过桌面、窗户、地毯和侍卫腰间微微开鞘的长剑,最后停在女官那两只被皱纹淹没、只露出一条缝的棕眼睛上。 “我觉得……”西尔维亚握起餐具,对她笑了一下,“还是让我吃完这份餐点吧,浪费总是不好的。” 女官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西尔维亚用叉子叉起蛋糕上一颗樱桃,视线忽闪了一下,抿起嘴唇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 西尔维亚的视线滑过门口,又迅速拉回来:“您知道‘非礼勿视’吗?怎么说呢……我现在勉强还算一个公主。” 女官凝实的嘴唇线条动了动,弯出一个浅到不能再浅的弧度。她对门口的侍从比了个手势,侍从立刻退出去关上了门。 “现在满意了,殿下?” “多谢。”西尔维亚低头盯着樱桃破裂溢汁的果皮,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抓紧了蕾丝裙摆。 对面的女人一直盯着她,视线很有压迫力。但一个人的监视总好过一群人的监视。 她缓慢地用餐,每一口都咀嚼细致,另一只手藏在桌下,在桌底画着圈。 脑子里是维德兰明晃晃的金发和手臂横过腰肢的力道。 解决掉餐点后,西尔维亚捏住脖上的锁链,把金锁从皱花衣领里扯出来:“既然要送我回国,那这个东西?” 女官回答:“接近卡洛林边境时会帮您取下的。” 西尔维亚动了动眉头。 女皇真打算把她送回国去? 转念一想,这不过是这女人的一面之词,女皇果然还是更有可能把她在路上处理掉。 到了晚上,皇宫剧院里灯火通明。 无数块夜晶石拼接成的穹窿顶上流淌着碎金,圆形房梁上莹灯一盏一盏亮起,在夜幕里闪烁不定。远远望去,仿佛有一双透明的手掬起了一捧漂浮着亿万恒星的宇宙。 剧院里时不时传出声音,高亢的女声,激昂的音乐,浪潮般的协奏曲,汇成一首颇具奢靡之风的曲子。 这个剧院是女皇为自己修建的,开放时间不定。只要女皇一时兴起想观赏话剧表演,所有知名的演员都得在半日之内到达皇宫。 与冰原上清苦自律的原住民不同,作为侵略者的维斯特里奥皇室生活奢靡放纵,从来不在享受上委屈自己。 剧院里同样热闹非凡。舞台上演员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台词,台下衣鬓摇曳,笑谈声中弥漫着美酒与水果的芬芳。 维德兰陪同女皇坐在最顶端的包厢里。 他俯视整个剧院,视线滑过每个角落。 却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西尔维亚身份特殊,一般情况下不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但也可能有别的原因。 “今年安赫尔不在。”女皇懒懒地叹气,“我想她了。” 维德兰语气随意:“你把她嫁出去了。” “我一直担心着呢。”女皇向后靠在鲜红绒垫上,语气貌似忧虑,“只希望那个傻姑娘别被某些图谋不轨的坏男人给哄骗了。” 维德兰端起酒杯,没有接话。 舞台上,失去王位的老国王在暴风雨之夜痛苦地号哭。 “对了维德兰,”女皇陷在软座里,她已经很老了,连直起身子都显得困难,“早上的宴会结束后你去哪里了?” 维德兰抓着酒杯摇了摇,艳丽的酒水在玻璃杯中晃荡,又像在他掌心里晃荡,水面闪烁着暧昧的光泽。 他习惯性地眯了眯眼:“享乐。” “维德兰,你已经成年了,”女皇慈祥地微笑,“再像小时候一样肆意妄为可不好……我是说,你再跟不合适的对象厮混在一起我会生气的。” 维德兰把酒杯放在唇边,没有回答。视线落在舞台上,表演仍在进行,落魄的国王和自己的几个侍从蜷缩在破旧的草屋里。 女皇依旧絮絮叨叨的,同时直起腰指了指下方宾客席里的一个身着华服的漂亮姑娘:“如果你还是这么固执,我得提醒你一下……看到她了吗?艾伯特公爵家的女儿……” “母亲,”维德兰打断她的话,举起酒杯对着下方的舞台摇了摇,“你知道这场歌舞剧最后的结局吗?” “维德兰……” 维德兰截断她的话,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被大女儿和二女儿用甜言蜜语哄骗后赶下台的国王沦为流浪者,他想要报复,想要惩罚两个不听话的女儿。三女儿也来帮他,却被两个jiejie的手下杀死,他绝望地抱着三女儿自杀身亡。” 年老的国王,虎视眈眈的继承者。 女皇的笑容凝了一下,转过头望着他。 维德兰是她最优秀的子嗣。维德兰的皇位,与其说是她赐予的,不如说是他自己一路将其他皇裔们蚕食殆尽让她别无选择。 她不讨厌维德兰反抗她。继承皇冠将整个北方冰原纳入掌中的皇裔应该是一头能将獠牙嵌入老首领脖子里的野兽,而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绵羊。 所以她一直对这个儿子纵容到极点。 但他现在有点嚣张过头了。 “故事中的国王也太惨了……”女皇喟叹一声,抬手招来侍女。 “改一下吧。”女皇微笑着打开扇子,对侍女说,“告诉台上的演员,把结局改一下――国王成功复权,谋反的两个女儿死在绞刑架上。” “陛下……” “现在就改。”女皇用温柔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不容置疑,“告诉他们,我想看什么就演什么。” 侍女急忙照做。 舞台上的表演在短暂的停歇后画风骤变,演员们重新在极短的时间内编排剧情,一切朝着女皇吩咐的发展。 台上的老国王重新登上王座时,女皇拍着手笑起来:“这个结局是不是好了很多?” 维德兰的眉头动了动,视线辗转间有短暂的交错。 他的手指摩挲着扶手上的狼头雕饰,嘴角轻轻咧了下:“其实今天我为母亲准备了一场额外表演,比这场无聊的歌舞剧要有趣得多。” 女皇兴致盎然地摸了摸嘴唇:“是什么呢?” 维德兰站起身,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缓缓落下的鲜红幕布,两只蓝眼睛深似海洋。 像得到什么指示似的,舞台边的奏乐骤息。 鲜红的幕布降下去没多久,又重新拉开。 随着舞台又一次展现,奏乐也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调子低沉阴郁了许多,在整个剧院带起阴云般的凝重氛围。 宾客sao动不安。 一个脖子上套着铁链的男人站在舞台的光线里。 脑袋耷拉着,脸上皱纹和疤痕交错,凌乱不堪的发丝下依稀看得见他的五官。 宾客顿时惊骇。 台上站的是当年卡洛林的大主教,新教改革后把所有责任推卸给了卡洛林的王室自己转身叛逃,流亡过程中还不忘组织手下的教徒制造一些恐怖袭击,因而他的人头一直挂在维斯特里奥通缉令最高一级上。 维斯特里奥认识他的人不少。 “我花了不少力气才抓住他。”维德兰转过身,直视着女皇,“他已经承认全部罪行,包括叛逃之前的。” 女皇挑了挑嘴角:“所以?” “西尔维亚不再是用来顶罪的罪犯和囚徒,而是卡洛林大公国的公主。” “我可以娶她当皇后。” ―― (?-?*)没了什么都没了,彻底过气没人理了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