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风云化雨

    见绥桑一派闲懒，少女也不欲与他纠缠下去，于是端正神色：“无论如何，多谢九尾大人出手相助，至于谢礼......烦请阁下开口。”

    少年眨了眨纤长的睫毛：“虽然我很想说无须谢礼，可清清一向行事端正，定然不愿如此，所以谢礼嘛，我便择日来取。”

    见他故弄玄虚，清枝顿了下，也没打算计较：“那就择日再谈。”说完转身要走。

    “哎，清清便这么离去？”

    少女一顿：“阁下还有何事？”

    绥桑耸肩：“既然清清心有所念，那你我就暂且分别。”

    “只是还有一句，清清记得切莫沾染上他人灵血。”少年神色认真的望着她，“切记切记。”

    “为何？”

    绥桑挑了下眉：“等我向清清取得谢礼的那日，再告诉你。”

    故作高深。

    清枝在心中暗暗腹诽一番，但面上依旧撑出一片清明端正的修士风范：“多谢九尾大人，晚辈告辞。”

    在少女掀开纱幔离去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悠悠一句。

    “对了，清清，逝去之人不可再回，就算你再三模仿，也终究是阴阳相隔。况且，相较于端正清雅的何修士，我却觉得狡黠敏锐的清清更可爱些。”

    清枝顿时回首，而大殿之中已经一派朦胧，下一瞬她就被这处天地送了出来，正身处在苍剑宗山下。

    呆呆的看了看周围熟悉的山间，她又回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空地，心绪不由得纷乱起来。

    绥桑最后的话，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一路恍惚的回了凌华峰，看见凌光殿后终于打起精神来，少女的心绪骤然宁静，刚扬起笑踏入殿中，就发现此间寂然，空无一人。

    尊上呢？

    她心中疑虑，对着东殿紧闭门扉开口：“尊上？”

    不在，确实是不在。

    往日即使是闭关也会有灵息传来，而她如今封印除去，灵力更上一层，却也没有发现任何泱黎的踪迹。

    尊上不在凌华峰？难道又去斩妖了？

    她满心疑惑，可凌华尊上的行迹一向无人知晓，就算去问也没有结果，只能勉强耐着性子在殿中等了会儿。

    有些日子没回凌光殿了，这金莲怎么开的越发艳了？清枝皱了下眉，怀疑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以前记得好像是纯粹金光，怎么今日一看倒是柔和了不少？

    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触手升温，反倒不像想象中的冰花雪蕊。

    一夜空寂，第二日清枝看着依旧空荡的殿中，心里漫上一股不安。

    往日泱黎在殿中时，即使寡言却也依旧令自己安心，如今他不在后才发现，这处看似遗世独立的白玉仙殿是有多么空荡。

    直到烈午过去，少女实在不放心，伸手催动了腰间的玉珏，另在心中祈祷了一番：希望没有打扰尊上正事。

    就在玉珏发亮的下一瞬，峰头的禁制忽然波荡了下，清枝连忙奔到大殿中。

    “尊上！”她先是一喜，接着又是震惊的停下脚步，“尊上？”

    泱黎确实回来了，可素来片叶不沾身的剑修的衣摆居然沾染了些许血渍，姿容冰冷的脸颊也撒上些许梅瓣一样的血迹，虽然依旧金相玉质、寒光凛然，可也足以证明此行不顺。

    “尊上，您怎么了？”少女克制不住的伸手，在扶上他的手臂前先被攥住手腕。

    清枝一惊，看着青年惯会握剑的手掌此刻紧紧握着自己，有些惊诧，却在看见那双眼时更为哑然。

    墨睫微颤，琉璃影动，似有万语千言。

    少女当下心头轰然一声，她震颤着、惊慌着、微不可察的欣喜着，却又全然不敢相信：往日那寡言冷清的凌华尊上，或许，此刻，是念着自己的。

    是，是眷着她的！

    从来执剑立云端，在少女都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他为她一步步走入红尘。

    窗外忽然布上阴云，无人在意。

    泱黎握紧她的手腕，比话语更先出口的，是轻咳和血迹，他伸手拭去。

    少女这才发现，原来泱黎是真的受着伤，她慌忙从袋中摸出补气灵丹，抵到他唇边：“尊上！”

    凌华尊上几时被人喂过药，何况还是毫无作用的补灵丹药。

    但剑修看着抵在唇边的手指，张口将那颗补气丹咽了下去。

    “尊上，您怎么受的伤？”少女咬着唇，小心问道。

    泱黎没有开口，吞下那丸药后抿了抿薄唇，暂时决定先冷静一番，他的心绪波动有些大：“无碍。”

    见青年侧身，少女想到数日前他也是这般隐瞒伤势，于是一把拉住他的袖口：“尊上，是相乾吗？您去找他了？”

    清枝也不确定，她只是推测而已，毕竟除了相乾，似乎没人与泱黎不合并且能伤到他，但看见青年敛眉后，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为了我？”少女犹豫着，咬着唇，“尊上是为了我，对吗？”

    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答案堪称昭然若知。

    清枝眼眶有些涩然，却生生抿出笑：“尊上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您对我好的...过分了。”

    她的心头满涨酸涩，仿佛小时候荡在秋千的最高处，远目而去能望见山川层云的高处，只觉往日满怀冰雪都化作溶溶春水。

    望着少女通红的眼圈，寡言剑修终于动了，他隐忍克制的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脸，这是他对她做过最最亲密的举动了。

    可他忘记了指腹沾染着血迹，看着少女唇角的血渍，他皱起剑眉想为她拭去。

    清枝忽而一愣，下意识抿了抿湿润的唇，待尝到涩意后才发觉，是他指腹沾着的血。

    忽而仿佛有火光电石蹿过，却又被飞速遗忘，少女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青年，只觉满目柔波。

    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心猿意马。

    少女悄然朝着剑修靠近一步，二人咫尺之距时，她仰头。

    正当泱黎以为少女有话要说时，被忽然贴上的唇摄住，登时连身后的涤尘剑都惊的现身了。

    轻软，清甜，带着少女生涩的试探与颤颤巍巍的主动。

    琉璃色的眼瞳中清晰的倒映出小姑娘不安翕和的纤长睫毛。

    随着灵剑落地的清脆“叮当”声，剑修冰封百年的尘心妄动起来，他失控着低头回吻上少女，玉袍白裙交缠间，呼吸渐沉。

    凌华峰上，阴云来的迅速而彻底，遮天蔽日间，甚至显出隐隐雷影，随即细雨便绵绵落下；凌光殿中，片片纱幔随风扬动，连带着四方池中的金莲摇曳，荡出波光。

    青黛峰前，一身道袍的青玉长老看着远处高峰上的雷光阴雨，不由得脸色凝重：“凌华峰怎么会电闪雷鸣？”

    “是啊，自从凌华尊上搬过去后，那处不是一直很安宁吗？”一旁的长老也怀疑皱眉。

    “阴雨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位浪荡修士不咸不淡的喝了口茶，“说不定凌华尊上今天就想看看雨！哎快坐快坐啊。”

    作者：阳得阴而为雨，阴得阳而为风，刚得柔而为云，柔得刚而为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