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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地府十八层有只鬼跑了。” “跑?跑又能跑哪去?那么多鬼差又不是摆设,跑没多久就会被逮回来,到时候无非就是功德簿上多添几笔账,然后多受几年刑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我听说那只鬼还挺有意思的,下十八层前死活不肯喝那个孟婆汤。啧啧啧,你说到底是活着的时候过得多逍遥自在才会死了都还惦记着。” “哼,你别忘了,要下十八层的鬼活着时可都是造了不少孽的,估计又是哪个蠢货被身外之物迷魔怔了,死了还舍不得生前的风光。不过十八层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让喝孟婆汤也是为他好,带着记忆去受刑估计就是个被折磨到疯癫的下场。说不定他逃跑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折磨。只不过想跑也没用了,我们阴间可不比那阳间——” “你在阳间得到了多少,在阴间就得还回来。” - 高启盛很小的时候就在想,人死了变成鬼,那鬼还能不能感受到疼痛? 现在他的经历很直观地告诉他——可以的。阴间的判官宣判你要受多重的刑,你就能感受到多深痛。 大抵是前20年的日子过得太苦,高启盛所判的刑竟比他预想的还要轻一些。 下十八层前,那个鬼差例行公事地向他再确认了一遍:“不喝孟婆汤你就会清醒地受罚,承受更多的折磨,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高启盛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值得犹豫的地方,如果他连和哥哥相关的记忆都抹去了,那他跟那些浑浑噩噩的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 等真的到了十八层也就那么一回事,刚开始受刑的痛苦熬过去之后也就麻木了。 但这些不间断的痛楚似乎又让他回到了少年时期,回到了被欺凌时那些人拳头落到他身上的场景。 恍惚间,他听到了那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带着心疼与愧疚的语气问他:“阿盛,疼吗?” 于是高启盛的灵魂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幼兽一样呜咽起来。 哥,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 - 阴间不分昼夜,十八层的天更是永远血色一片,高启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鬼地方待了多久,长久的疼痛让他时常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 有时候他处于孩童时期,在面对父亲可怕的家暴;有时候他处于学生时期,被其他人霸凌而无法还手;有时他在碉楼上,子弹穿过心脏然后从高处坠落,反反复复。 这大概也是刑罚的一部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直到,有个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与过往分不清现实幻象时遥远的声音不同,这次的声音仿佛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将他从重叠的幻梦中拖出。 高启盛猛地睁开眼,他听见了,他听见那个声音带着哽咽地说:“我突然很想你二哥,要是阿盛在就好了。” 也许是高启强长达15年的疼痛终于找到了出口,那句思念循着血脉传达到了十八层,传到了高启盛这里。 所以他也一定会去到他哥身边的,就像多年前他选择回到京海一样。 “我想回来看看你。” - 出路比来路难找,高启盛稀里糊涂地闯过阴阳之界后,发现他看不清阳间的环境了,只能勉强判断出现在是黑夜,其他的物品全部被扭曲成色块,别说找他哥了,连路都找不到。 但是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指引——定睛看向某个远处,那里有个光点如呼吸般闪烁。 就是那里,他无比肯定。 鬼魂赶路不需要顾及任何阻挡,很快地,他到达了他的目的地——一间熟悉的房子,是他们在旧厂街时的那间房子。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他面前,但没有睡在属于他自己小二层的床上,而是睡在弟弟的床上。 这大概是所有日思夜想最直观的体现。 都过去多少年了,我这味道还能在吗?高启盛又酸涩又好笑地想。 没有时间给他近乡情怯,他靠拢过去,见到了他哥那已经接近暮年的疲惫容貌,同时也看到了他哥手腕上的一条手链在微微发亮。 高启盛笑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如果鬼还能流出眼泪的话。 他猜到那是什么了。 那是指引他过来的那个光亮,那是用他的骨灰制成的手链。 也许是骨灰起了点作用,他居然能稍微拥有一点实体——在床边跪下,轻轻握住高启强戴着手链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你还有三个小时,天亮之前,跟我回去。” 阴影处传来一个声音。 高启盛这么多年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谢……谢鬼差慈悲……” - 对于一只鬼来说,最有效率的就是入梦,当然,阳间人称为托梦。 他其实很想以自己的骨灰为桥梁,去看看高启强这些年过得如何,但是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至少……至少让他跟他哥说两句话。 于是他出现在了旧厂街的房子门口,看装修还是2000年的模样。 推门进去,他看到高启强正背对着他在忙碌着做菜。头发没有银丝,大概还是2000年那个高启强。 太久没开口,高启盛的嘴开开合合,终于喉咙发疼地喊出那句话—— “哥,我回来了。” 正忙碌的高启强猛地转过身,看着门口那个瘦高的大学生,凝固了好一会后,嗓音有些颤抖地说:“小盛回来啦,今天你生日,快坐好,哥给你做一顿大餐!” 然后他又转过身去,梦呓般絮絮叨叨:“你的生日……哥给你补上……哥给你补上……” 背后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手臂勒得有点紧,甚至有点颤抖。 “哥,”高启盛脑袋埋高启强在肩上,声音闷闷地说:“我找到你了。” 很快,高启强肩膀上的毛衣湿了一大片。 真好,至少梦里的高启盛是有眼泪的。 - 真有意思,本来跑出去的那只就算到了阳间也应该是孤魂野鬼的,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时时刻刻拿着他的骨灰贴身放着,这么多年竟也没有弄丢。 高启盛属于这位鬼差的管理范围,这个鬼差对他还挺有印象。 不喝孟婆汤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这只鬼在这十多年来很安分地没有给他惹过什么麻烦——除了这次逃跑。不过就算跑了也不是什么大麻烦,这不,天还没亮就逮着了。 看在他安分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多给了他几个小时的时间,刚好他也偷得鬼生半日闲,出来阳间透透气,地府十八层真的连鬼都受不了。 你瞧,果然是只懂事的鬼,距离天亮还有十分钟,他自己从梦里出来了。 - 整整十五年,高启强都没有梦见过他弟弟。就算是头七那天也没有。 因此他总是想着:阿盛是不是在怪我没有照顾他?是不是我之前成家后忽视了阿盛,让他死后也不愿意来见我?如果我不告诉他赵立冬的事,他是不是可以安心地等我解决问题? 他甚至将高启盛的骨灰做成手链贴身带着,期望哪天能梦见那个单薄的身影。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只是不断地梦见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旧厂街,给弟弟准备生日大餐,但是弟弟没有一次推开过那扇门。 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 终于,在今天他说出了藏在心底十五年的思念与愧疚后,他的阿盛推开了那扇门。 他原以为这可能只是他的日思夜想让梦境有了反应,赐给了他一个弟弟的幻象,却不曾想他的弟弟从背后抱住了他。 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证据,他很明确地肯定,是他的阿盛来找他了。 - 值得庆幸的是,梦境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 虽没办法过完完整的一天,但至少有时间两个人好好地吃一顿饭,好好地听高启强这些年来的过得如何如何。 即使高启强光捡好的说,但是聪明如高启盛,多少也能猜出高启强在这些年的疲惫与众叛亲离。 他第一次问自己:后悔吗? 他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不论是对的还是错的。做枪也好,卖小灵通也好,卖麻古也好,甚至包括对他哥生出不该有的感情。 但此时他第一次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走得太早,竟让哥哥在暮年身边再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托付的人。 他看着碗里高启强给他夹的红烧鱼rou,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哥,我还是,做得不够好。” 即使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他依旧没能让他哥过上幸福安稳的后半辈子。 “不,小盛,”温暖的掌心再次如多年前一样覆上他的脑袋,“你做得足够好了,我一直很为你骄傲。” 该死,高启盛暗骂,怎么眼泪又掉进碗里了。 - 高启盛看了一眼强上的壁钟,直觉告诉他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窗外的景色开始有点模糊扭曲,说明梦境快结束了,这是外面那位给他的预兆。 高启强似乎也感受到了高启盛的情绪变化,他跟着看了一眼窗外,问:“阿盛,你要走了吗?” “哥……我……”高启盛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去吧,去吧。”高启强露出笑容,“你能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高启盛对他说:“哥,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回京海的时候,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大概是触及到高启强最疼痛的回忆,整个梦境似乎都晃动了一下。 “记得。” “我想说的是……”高启盛绕过桌子,走到高启强面前,用行动代替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他将唇轻轻地贴上了高启强的唇。 感受到高启强身体的僵硬,高启盛低低地笑了起来,凑到他的耳边说,“哥,我想说……我爱你。” 他正想直起身,却感觉脖子上多了一只手将他的脑袋往下压。 高启盛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后,扶着高启强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由他哥主动的吻。 命运如此宽容,在时隔十五年他竟还有机会感受到来自爱人的回应。 - “告别完了吗?”那位鬼差问。 高启盛点点头。 那位鬼差看着他比来事稀薄了一点的灵魂,又把目光投向了床上那只骨灰手链。 平常人看不出来,但他能看到,比起刚来时白净,手链上缠了一丝丝鬼气。 不算多,甚至没办法对活人造成什么实际影响,所以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开口戳破。 高启盛见对方没多说什么,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死时不是怨气冲天的鬼,加上他在十八层待了那么多年,灵魂也越来越稀薄,因此即使他剖了自己一部分灵魂出来,也没起到特别大的作用。这甚至没办法让高启强每晚的梦里有他。 唯一的作用就是像宁神香一样每晚给他哥一个安眠。 他在梦境里听高启强说上了年纪后就时常睡不好觉,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他想,这大概是他能为他哥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果我再也没办法来到你的梦里,至少,让我送你每晚的安眠。 “走吧,时间到了。” - 清晨,高启强睁开眼睛,似乎还没从梦中的经历缓过神来。 接着,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腕上的骨灰手链在微微发热。 “阿盛……” 手链的温热如同呼吸般一阵一阵地,像在回应他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