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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37

    205

    我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时间。

    很好,现在是早上八点。

    李唯,你多少有点离谱了。

    自洗胃后已过去了一周,医生早就说我可以恢复正常饮食了,然而李大医生却坚持让我喝粥——

    于是当昨晚李唯问我今早想喝什么粥时,我就翻了个白眼答了句随便。

    结果就是我对着这一几的粥底火锅,恨恨地几乎咬碎了牙。

    只见炭炉上正煨着滚开的粥底,周围依次摆着花胶、鲍鱼、龙虾……这样的食材。

    我瞠目结舌地看向身边的李唯。

    他的脸上若隐若现着一丝骄傲。

    好样的,李唯。

    又觉得自己是个老机灵鬼儿了是吧?

    一大早上就折腾出这么顿完全没有必要还费时费力又费钱的火锅,又开始给我糟蹋东西了是吧!

    “你……不喜欢吗?”

    见我唇齿微动(正在磨牙),他的眼里滑过一丝失落,轻声问道。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想起了生日那晚,这个败家玩意儿曾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价值千万的vintage手表扔出窗外的壮举,然后慢慢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没有,我……喜欢。”

    206

    VIP病房的餐厅虽不大,但足够宽敞。佣人上前,先将花胶下进锅里,然后又退到了旁边。

    “先吃点蛋白质吧?”

    李唯刚丢了几只鲍鱼进去,就见管家走了进来,禀道:

    “先生,恣小姐他们来了。”

    我立刻如坐针毡起来。

    虽然李唯说过李恣会来道歉,但李大小姐的脾气我多熟啊,别说道歉,平时能跟我说句客气话都算我白日做梦。

    所以其实我没当真。

    “请他们在客厅稍等。”

    见我有些发怔,李唯趁机拿起我的小瓷碗,舀了点粥底,大约想浑水摸鱼地让我多喝两口粥。

    然而。

    “小唯。”

    李恣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显然刚才李唯的那句“请他们在客厅稍等”并没有拦住她。

    她穿着一条水墨晕染的连衣裙,高高地簪起了发髻,身后跟着她的先生,比起她这位正主而言,显得更与人为善一些。

    我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子。

    李唯勾起了唇。

    他没有理会李恣,只是盛出鲍鱼,用刀叉切成碎粒(简直暴殄天物)后,渡进我的碗里。

    “还想吃点什么?花胶刚刚才煮上……再来点鱼rou,好不好?”

    李恣的视线就这么幽幽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向李唯挑了挑眉,示意他赶紧跟他二姐打个招呼。

    然而他好像没看懂我的意思,抬手又夹了几片东星斑丢进锅里。

    李恣尴尬起来。

    她转过脸,看向了我,难得亲手拎了点什么——一只非常精致的嵌螺钿的木质小提匣,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郁西,之前的事……对不起了,这是我和你姐夫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别见怪啊。”

    还没等我回答,她就向管家使了个眼色。

    与平时的八面玲珑不同,管家并没有上前接过,而是谦和地微笑着,转身朝向了李唯。

    “那……小西,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这一声“小西”把我叫的愣在原地。

    李恣的先生端起提匣,她打开了揭盖,只见深色的福崎天鹅绒上,摆着一对碧盈盈的满绿翡翠手镯。

    我赶紧摆起手来。

    虽然不识货,但翡翠的水头和翠头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这对手镯……实在太过贵重了。

    何况那件事是我有错在先,她骂人不对,今天又来道歉,也算两清了。

    “没关系,以后……还是一家人,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把揭盖放了回去,请他们拿走,然而李恣和她先生只连连说“应该的”,并没有拿回去。

    “小唯,你跟小西慢慢吃……我跟你姐夫就不打扰了。”

    李恣的态度也算诚恳了,我琢磨着怎么把提匣在他们走之前还回去,没有再注意李唯。

    207

    “啪嗒。”

    落筷的声音惊醒了我,我转过眼,向李唯看去。

    他没有出声,仿佛只是掉了个餐具。佣人上前,给他换了双新的筷子。

    李唯抬起手,将东星斑连着粥底盛了小半碗出来,转过眼,见我还没动刚才的鲍鱼粥,就用小瓷勺搅拌起鱼片粥来,又以唇试了试温度,递给我,柔声道:

    “吃点鱼rou吧。”

    我呆若木鸡,余光瞥向了李恣,她一脸赧然,进退维谷。

    我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

    我觉得李唯可能对他二姐有什么意见。

    不过事先说好,这是你们李家的家务事,你俩神仙打架,本小鬼可不想遭殃。

    管家终于上前,微笑着请走了李恣的先生,只留李恣一人在餐厅。

    李唯还是没有搭理他姐。

    在一众佣人的注视中,李恣就这么孤身一人,直挺挺地被晾在了原地。

    这是一种无声的羞辱。

    李恣的表情从刚才的尴尬已经变成了难堪。

    我看了看李恣,又看了看李唯,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小瓷勺,败下阵来。

    虽然看到一直莫名针对我的李恣这样是有爽到的,我也没有制止李唯的理由,但——

    “李唯,恣姐和姐夫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没有的话就一起吃吧?”

    说好不管别人家务事的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瞪了一眼李唯。

    也许身为情报头子的他握住了李恣……甚至李恣先生的什么把柄,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这样做。

    可如果李恣不是真心实意的道歉,那这一场道歉本身,就只是李唯对我的一次施舍。

    道歉的前提,是要充分认清自己对他人的伤害并心存愧疚,而不是迫于外界的压力或出于利益的权衡。

    这是人际交往的……基本常识。

    李唯这不是在解决问题。

    而是在扩大我们的分歧。

    或者说,这就是他们这个阶层解决问题的方式。

    而我……格格不入。

    李唯被我点到名字,才抬起眼,淡淡地向李恣看去。

    “我……没关系的,”

    然而遭遇了李唯这样的对待,李恣却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般,慌乱地低下了头,期期艾艾道,

    “小西,你和小唯……先吃早餐吧。”

    李恣的温驯令我遍体生寒。

    明明是大夏天,竟也能倒吸出一肚子的凉气来。

    李唯收回了视线,对我微笑起来。

    208

    花胶终于煮好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屏保,九点二十分,李恣已经在这里罚站了整整一小时。

    就这样被当成空气般……整整一小时。

    “乖,再吃一点……”

    李唯盛出了花胶,舀起了一勺,直接喂进了我心不在焉的嘴里。

    我囫囵地吞了下去。

    已经完全食不知味了。

    李唯蹙起眉头,好在没说什么。佣人呈上了热毛巾,不及我动手,他就先拿起了其中一方,替我拭去嘴角的粥渍,然后才又拿起剩下一方,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

    炭炉被撤了出去。

    李唯终于用正眼看向了李恣。

    李恣低下了头,她的发髻微乱,脸涨的通红,眼内也氤满了雾气。

    “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姐?”

    李唯的声音很轻,却有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是他今天对李恣说的第一句话。

    身为李家的二小姐,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做到华国文化部门的高层,大约从来没有受过这份委屈。

    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唯……jiejie……”

    她的语气哽咽起来,眼泪也扑簌而下。

    “小唯,对不住……你也知道阿恣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管家适时地带回了李恣的先生,他熟练地打起了圆场。

    虽然我也认为是应该大事化小。

    但说话得凭良心啊我的二姐夫。

    李恣的嘴是刀子做的不假,可心也绝对是刀子做的啊。

    不过我腹诽归腹诽,火上浇油的事咱不能干。

    “阿恣,咱们再跟小西道个歉,两家重归于好,好不好?”

    李恣的先生不愧是豪门赘婿,能屈能伸,我辈楷模。

    李恣抬起眼,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下,朱唇颤动,十分抗拒的模样。

    我悄悄地在李唯的手背上轻捏了一下,暗示他差不多就行了,别闹得太过。

    道歉论心不论迹,不在乎这些虚礼。

    只是还没等我劝动李唯,那边李恣的先生就已按照华国最高规格的致歉礼,强压着李恣,跪倒在了地上。

    WTF……

    我立刻就要站起身去扶,却被李唯锢住了腰。我转过头,刚要开口,就被他顺手塞来一颗薄荷糖堵了嘴。

    “别闹。”

    我愤怒地注视着他。而他口型变换,无声地道出这两个字。

    一切都来不及了。

    李恣已然拜了下去。

    “对、对不起……郁西,”

    李恣的声音都在打着哆嗦,不知是耻还是恨,

    “都是我……没事找事,那、那些东西我都删掉了,以后再、再也不会打扰你,请、请你原谅我……”

    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眼泪落下,直浸湿了素色的地毯。

    我仿佛被那颗薄荷糖卡住了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捂住了胸口,心脏一阵又一阵地在发紧。

    我知道这是另一场杀鸡儆猴,只是那只鸡,从我……变成了李恣。

    仅此而已。

    没有不同。

    “西西,”

    李唯低下了头,他的声音是这样温柔,

    “你要……原谅她吗?”

    好像他手指微松,将一柄能够生杀予夺的利剑,轻轻地送入了我的手中。

    我不知道李唯做了什么。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恐惧。

    然后忙不迭地点下了头。

    李唯抬起了我的下巴,似乎在确认我的心意,眼内掠过一抹若有似无的遗憾。

    “姐……西西原谅你了呢,”

    他笑了起来,随即在我的唇上亲了一口,转向下方的李恣道,

    “现在,你可以走了。”

    李恣啜泣着,她的先生先起身,后把她扶了起来。发簪落了下来,她的头发凌乱着,显得格外狼狈。

    “姐,”

    李恣瘫软在她先生的怀里,低声呜咽着。然而,正当他们转身要离开时,李唯又叫住了她,

    “这是……最后一次了。”

    大概是对什么事的、无需言明的警告。

    李恣应声转身,含着泪看向了李唯,点了点头,遂又转向我,狠狠地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