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路再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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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问近好。还请卢副将军放心,咱家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哥哥美言几句……还有一事,咱家看在和你有几分交情的份上,也奉劝你几句,最近小心一些,旧人未死,怕是要回来寻你的事。” 这封信草草看完,还有几封卢琳月没有继续拆启,但她凭这两封信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大致脉络。 她的叔父和赵进钟连手叛国,将父亲军队的位置和计划卖于突厥并烧了粮草,导致几年前那场战争大败,父亲被赋闲在家,自那以后再也没被重用过。 可是到底是因为为什么,叔父为什么要这样做?卢琳月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父亲和叔父一母同胞,是实打实的血脉同根的亲兄弟,父亲和叔父从小父母早亡,都是父亲亲自拉扯着自己的幼弟长大,二人哪怕成家后还院连着院,别说逢年过节,平日里有事无事都时常串门,明明他们关系是这样好,叔父到底为什么要叛国,为什么还要背叛父亲? 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将军之位或者是信上所说的好处?连自己至亲的兄长都能够无情陷害,连自己誓死守护的国家都能够转身背叛? 卢琳月向来不懂弯弯绕绕,官场之上的权谋之术,但此事事关重大,她心里虽然乱成一团麻,但也明白单靠着自己一人和仅仅几封信件不能妄自将此事下了决断,至少要回镖局和哥哥商议一下此事才行。 她脸色凝重地将这一叠信封也仔仔细细地塞进了黑布和那玉如意一同背在身上,怎么来的,又怎么偷偷回去,卢琳月猫着腰躲过赵府上还算严密的巡逻,从谢清朗提前安排好无人的后门处出了赵府,赵府后门直通一条昏暗的石路小巷,她一只脚刚踏出了门槛,靠在石墙上独自等待的谢清朗就瞬间抬起头望向卢琳月,他垂着的眼眸猛的亮了一下,接着就围了上来,但似乎又想起刚才起的争执矛盾,便有些不自然地偏开视线看向滴水的屋檐,欲言又止却还是开口:“受伤了没有?” 他的话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关心的话语太过于亲昵,调笑着换了个卢琳月最讨厌的腔调:“要是卢小姐你这漂亮的脸蛋受了伤,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不过卢琳月现在心里想着事,懒得和谢清朗这种浪荡公子哥继续呛架,随意嗯了一声便开口道:“没有受伤,多谢谢二公子关心。” 谢清朗见卢琳月面色不虞,他弯着眸笑了一下“玉如意不是成功拿回了吗,卢小姐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是有什么烦恼的心事吗?不如和我说说,说不定还能替卢小姐分解一二忧愁。” 卢琳月怎么可能将事关卢家全家性命的事情轻易与刚认识不过几时的浪荡公子哥说,她随意应对道:“并无心事,谢二公子多想了。” “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谢清朗不依不饶地开口,他笑眯眯道:“让卢小姐烦恼了吗?” 卢琳月看着谢清朗浅笑的脸,便就不自觉联想到刚刚在赵府里被谢清朗半推半就做了有伤风化的事情,惹得她耳根莫名有些发烫了起来,表面是却故作镇定地蹙着眉,开口就毫不客气地想让谢清朗赶紧滚:“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没有因为什么……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谢二公子也该走了,就此别过。” 她简简单单说罢,向谢清朗随意抱了个拳,毫不留意地背着东西转身就走。 就那么着急离开吗。就那么讨厌我吗。 谢清朗脸上懒散地笑意逐渐消散,他抬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月光下卢琳月走远的背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瞬息之间,忽然又摆上平日的笑,几步作一步快步上前追上了她。 谢清朗伸手就拉住了卢琳月的衣袖,他微微笑着故作无辜道:“已经很晚了,成荫山庄还有宵禁,现在回去的话,我一定会被兄长和父亲责骂的……”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求你收留我一晚。 卢琳月才不吃这一套,她毫不客气地从谢清朗手里抽回自己的衣袖:“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平日里不也是夜夜笙歌吗?回不去就去住花楼!那里的姑娘和老鸨可愿意接纳你。” “可我平日里惹的人可不少,早上兄长又将侍卫全都带回去了,花楼里鱼龙混杂,没人保护我的安全,万一有些来寻仇索我的命该怎么办?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可保护不了我,我也不会武功,难道卢小姐真的忍心让我大好年华里丢了性命吗?” “忍心,你赶紧去死吧。”卢琳月忍不住脾气,她也不叫他“谢二公子”了,直接冷呵一声开口道。 谢清朗的眉眼有几分的受伤神色,他眸色黯然地看着卢琳月的脸轻轻开口:“卢小姐可真无情。” 那失落的语气,那受伤的神色,仿佛谢清朗是在真心实意地因为卢琳月的语气而伤心难过。 他心里确实伤心,她之前让他努力活着,他生不如死的时候,他要去死的时候,想着她的话一次又一次听话地活了下去,她现在却要让他去死。 只不过卢琳月也确实认为谢清朗是装的,她心道一声好演技,随意地从腰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到谢清朗怀里:“你拿着银子去住客栈,这钱肯定够住上间,客栈也足够安全,别缠着我。” 谢清朗委屈地垂眸,片刻,他忽然又笑了一下,像条青蛇一样凑近:“刚刚在那赵府里,我好歹还和卢小姐有着一段露水情缘,现在你就这样冷酷地对待我吗……好不甘心啊。” “那你想怎么样?”卢琳月警惕蹙眉。 “带我去你家,好不好?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谢清朗轻声开口道,眼神中有一两分恳求。 卢琳月大多时日在边疆陪着父亲种花养马,偶尔骑着马游历四方,顺便混混江湖,浑水摸鱼,向来居无定所自由自在,在四方城只是小住片日,不久后便要回程为陆氏庆贺,在城中并没有固定的房产,所以这几日里只是暂居在她亲哥哥卢山玟的家中。 以她哥那颇具当朝为官的外祖一样的古板迂腐风范,要是她半夜带了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的男人回家,卢琳月觉得以她哥这种疼爱meimei的古板脑子一定会怒叹家门不幸,先捏爆谢清朗的头,再连带着把她色迷心窍的脑袋锤爆,然后快马加鞭绑着她回老家在父亲和祖宗牌位面前长跪不起,痛斥懊悔自己没有教好meimei,让她误入歧途种种头疼cao作。 虽然有些夸张,但还是有些可能的。 于是卢琳月斩钉截铁道:“不行。” 谢清朗双眸直直地看着卢琳月:“求你……求求你。” 不得不说谢清朗长的真的很好看,求人的神色还有几分像她曾经遇见的那温柔漂亮的哑巴哥哥……虽然心里深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并且狠狠地唾弃谢清朗的为人,但在他略带恳求的柔软目光的映射下,卢琳月还是可耻地动了恻隐之心,她抿着唇不情愿地开口道:“就一晚,明天一早就给我滚蛋。还有,不许让其他人看见,也不许和别人说!听见没?” 谢清朗的眼睛亮着,他明知道以卢琳月的性子肯定会嘴硬心软,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欢喜,笑着低低应了声:“嗯,绝对不和别人说。” 短短几句结束了对话后,卢琳月心里想着事情,便不再开口说话,谢清朗见她不说话,也没有继续开口和她说话。 今夜无云,月亮格外地亮,那皎洁的月光长长地照在二人地身上,映射着地上斜长的影子成对成双,夜深无人,徒有二人的脚步声和偶尔几声远处传来的犬吠,静谧的沉默之间,卢琳月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家的方向走着,谢清朗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旁边,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她这边偷偷地瞟,自以为炙热的视线藏匿地很好,嘴角还带着浅笑。 卢琳月被谢清朗莫名其妙的笑笑的心里发毛,便微微侧首奇怪地看了谢清朗一眼,谢清朗却立马似随意般收回视线,他的眼睛开始看天看地看月亮看空气,就是不看她的眼。 卢琳月也懒得管这个大少爷莫名的行为,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只徒留那人泛红的耳根。 这路再长一些吧,再长一些吧。 谢清朗的视线不自觉地从天上啊地上啊又绕到卢琳月的脸上,他像个小偷一般将曾经的记忆和她的脸珍藏在怀中,怕着最后的失主要将她的时光要回,他怀着珍宝,心中又忐忑又欣喜想着:路再长一些,让我再看她几眼,再多看她一些时间,她认不出我也好,记不得我也好,就这样看着她就好…… 这一天,是他和她分别的这几年来,过的最安稳开心的一天。 只是因为又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