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最倒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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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林知月和林通富都沉默不语。 林通富在生闷气,培养了十五年的明星在最需要闪耀的当天,就像这雨夜一样黯淡无光。他期待林知月在宴会上技惊四座,却发现提前准备的一切都是徒劳。他女儿唯一写的诗句像个哑炮,成了宴会上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笑柄,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眼的京城子弟对女儿表现出兴趣,女儿已到婚龄,下一个能攀上适龄贵子的机会还十分渺茫。 林知月只是一遍遍回忆游船上的意外,她心中的恐惧渐渐加入了更多感受,在一个陌生社会里生存的实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她甚至有点后悔那天没跟着鬼差一起走,留在这个地方,会不会原本的林知月更能应付得来?至少她不会在对诗会上写烂句。 可是她不快乐,没有自由,被逼到寻了短见。 林知月想起大小姐林知月最后面如死灰、谈起未来只有绝望,也许就应该是自己留在这里,替她过上自由的生活,今晚不就是来找自由的吗?不管林老爷的目标,所有的行为都是只为了林知月自己。 “下车了!”林老爷重重的敲着马车厢板。 林知月出神太久,没发现已经到家了。 “到正厅里。”林老爷对林知月说,回头叫卢娘子的丈夫:“胡二,请家法来。” 林知月猛一抬头,林老爷斜眼看她:“还不快去。” 林知月拿不准要不要听话,她还不知道林家的家法是什么,万一一顿打挨下来人残了怎么办?但看林老爷马上要抓狂,林知月抬腿走向正厅。 “跪下。” 家法一来,林老爷就呵斥道。 林知月看了一眼胡二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喊出“卧槽”。 那是一根直径大概三厘米粗的黑漆木棍,把手处刻着金色的“林氏家法”四个大字,仔细看木棍的表面还是粗糙不平的。 林知月打了个哆嗦,没往下跪。 “我说跪下!” “我不跪!”林知月一甩头,大步朝门口走,却被几个家丁挡住去路。 “让她跪下!” 家丁应声朝林知月逼近,伸手要按住她。 林知月甩着胳膊后退着躲开这些人,嘴里喊着:“都给我滚!少碰我!”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林老爷伸手将林知月强行按在地上,林知月一条腿蹲着一条腿跪着,其他家丁见状退回门厅外面。 “我什么样子?”林知月在林老爷手底下挣扎,“你让我出去现,不就是想把我卖了吗?看我卖不出去你就生气了?那你以后气的日子还多着呢!” 挣扎间掉了几支发簪发饰,头发乱七八糟垂下来几撮,还有几根掉进嘴里,林知月呸呸吐着,嘴里还在说个不停:“你以为把我卖了就一步登天了?我今天不会顺着你,明天也不会,以后更不会!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把我当个人看,不然我现在说不定还会听你的。” 说着说着林知月发现四下都安静了下来,她肩膀上那份压力不见了,压力来源的林老爷坐在正厅的一把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林知月。 林知月朝上看,林老爷居高临下的脸在黑暗中显得冷酷异常,甚至有些恐怖。 林老爷清了清嗓子,打破阴森的沉默气氛:“谁管你听不听。” 只一句话,林知月如坠冰窟,刚才闹起来的一身热血仿佛都被冻了起来,她打了个冷战,听到林老爷让人带她回院子,她被卢娘子扶起来,发现自己的脚已经麻了。 “这东西既没用,从明天起禁足!不用再出门!” 古代生活的真实感又一步步从四面八方挤过来,比刚才在马车上还要真实,距离她看到杀人现场的那一刻好像过去了很久,她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但大概比那个九死一生的经历糟糕得多,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彻底失去自由了。 林知月心乱如麻,后悔当初过马路怎么没多注意点,想起以前在家里向mama、爸爸和姥姥、姥爷发脾气都是为了一些小事,即使如此她们也会好好听她说出自己的需求……现在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文鹄。 还好还有文鹄在。林知月心里踏实了一点,打算一会回去跟文鹄好好说一说今天的事,明天再看林老爷有什么新的折磨。 大概因为今天日子特殊,碧华馆远远看着灯火通明,听着吵吵嚷嚷,也许是里面的人都在等着林知月回来说今天的见闻。 走到门口,林知月和卢娘子说了再见。 卢娘子不是碧华馆编内人员,送完林知月,从外面锁上院门,她的任务就此完成。 照壁把院子隔成了两边,门口这小小的一段空间空无一人,四下黑咕隆咚,从照壁后面透出一些光亮来,后面人声鼎沸,像是把码头边的酒楼搬了过来。 “这样也好,不然看见门被锁了得闹吧。”林知月自言自语,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打气,强挤出一个笑脸走过照壁。 碧华馆里没有男人,一群女眷凑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说得起劲,林知月本想笑着调侃几句,却看到她们都面带怒气,围着文鹄七嘴八舌的指责。 “你们都在干什么呢?”林知月跑过去揽住文鹄。 一个叫崔兰的侍女不满的看着林知月揽住文鹄肩膀的那只手:“大小姐回来了。” “我说你们在干嘛?”林知月看文鹄一言不发,联想到之前最好的朋友被一群“社会姐”围住的事,心里的怒气值冲上了一个台阶。 “小姐还是问她吧,人家攀上高枝了,我们做下人的可说不上话。”崔兰说,摆摆手叫其他人都散开。 “少在这阴阳怪气。”林知月冷冷地说,搀扶着文鹄进屋。 文鹄心情低落,连林知月让她坐在桌前都没推辞,手里被林知月塞了一杯热茶,她才像睡醒了似的打了一个激灵,愣愣的抬头望着林知月。 林知月也愣了:“你、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文鹄放下茶杯,在林知月面前跪了下来,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嘴里说着:“文鹄做了不体面的事,对不住小姐。” 林知月急急忙忙也跪下来,扶起文鹄的肩膀:“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体不体面……今天我才是给你丢脸了。” 看到文鹄低头纠结沉默,林知月隐隐感到一股不安,她的膝盖跪在桌子底下铺的大地毯上,却感到寒气正在窜上来。 “文鹄要成亲了。” 文鹄的独白在林知月耳边炸响,林知月感到血气冲上耳朵,涌动着在她耳朵里哗哗响,她慢慢说:“什么意思?” “城东詹府的老爷,今天来府里提亲了,让我明天过门。” 文鹄的声音细若飞蚊扇翅,在林知月听来一词一句都缓慢清晰,字字像是砸到林知月胸膛上,听完一整句话又闷又痛。 林知月甩了甩头,让自己鼓起勇气站起来,她扶起文鹄:“詹老爷很年轻吗?你也才十五岁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天天在府里……” 她不说话了,文鹄也显出很害怕的样子,林知月忽然有了答案。 “詹老爷和老爷岁数差不多,前年灯会和老爷一同宴请商会,当日他同我说想纳我做妾……我说不愿意,但他穷追不舍。”文鹄说着,脸红透了。 林知月感到自己的脸也红透了,但不是羞恼,是单纯的愤怒:“前年你才十三岁!他是禽兽!不行,我不同意!” 文鹄站着不动,看着林知月挥舞着胳膊大喊大叫,她正想说些什么,从门外闯进来一个人,是崔兰。 崔兰面色惊慌:“小姐,有人从外面锁了我们院门!” 林知月的怒气暂时落了一段,她摆摆手:“我被禁足了,别担心,明天你们肯定能正常出门的。” 崔兰惊恐的说:“为什么禁足?不会是她溜出去会情郎被……” “别说了!是怪我今天没表现好!你快点回屋睡吧。”林知月推着崔兰出去,“下次别让我听见你乱说话。” 文鹄在一边羞愧难当,眼泪扑簌簌的往地上掉。 林知月看了也心软,她拉过文鹄的手,和她一起坐在床边,好声好气地劝:“文鹄,你还年轻,怎么能这么嫁了呢?还是嫁给一个能做你爹的人当妾,将来他腻了怎么办,你这么聪明能干,被锁在那个人的院子里,多可惜,多不值当。” “小姐,詹老爷已经给我赎了身,二十吊钱,又给府里下了聘,我不能后悔了。”文鹄低着头说,眼泪已经止住。 林知月再劝:“你是不想做下人对吗?你留在府里,我不会让你做下人的。我今天故意没好好表现,这样就没人看上我了。你把东西给他退了,咱们两个好好地在府里,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文鹄露出很疏远的笑容:“小姐,文鹄一家奴籍,一个弟弟要读书,倘若不脱奴籍,何日才能为家里争光?詹老爷能让我全家脱奴籍,供我弟弟读书,您一辈子对我一个人好,我享福一辈子,家中世世代代却都要受奴役之苦……何况——” 文鹄轻轻摇摇头:“——何况您也是女子,早晚是要嫁人出府的,何来一辈子?” 林知月语塞,文鹄想要的她确实一个也满足不了,她确实也会在将来被林老爷推给某个男人。 文鹄微笑着握了握林知月的手:“大小姐,文鹄知道,自从你摔了,心里冒出不少古怪道理,只是世道如此,一个女子以身相抵,就像马车轮碾虫子,终究会落得粉身碎骨。” “不要再说女子怎样怎样了,文鹄,”林知月沉重的叹了口气,目光重新定在文鹄脸上,“你也同样是女子,你的才思、你的能力,你不比任何人差的,你只是、你只是……你只是不幸在这种时代出生了,要是换到现代,你才不需要用自己给弟弟换读书的机会呢。” “小姐说我很好吗?”文鹄眼睛变得亮闪闪的,她不是很能明白林知月在说什么,但能肯定林知月是在夸她。 “你很好,你非常好,你特别好,你胜过别人千倍万倍。” “小姐愿不愿意相信,这么好的我去了詹府也会过得好?” 林知月看着文鹄亮晶晶的脸,她握紧了文鹄的手:“愿意,我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