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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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的莲花未免太多。阿修罗想。 他烦躁地穿过一个个连廊,越走越快,身后有什么在追似的。离御花园中央的莲池已经很远了,可是那股清浅的莲香仍然散不掉,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尖,淌过四肢百骸。莲花本是安神之物,但阿修罗只觉那香味令他心口烧起火来。 那座巨大的莲池是他的兄长前些日子下令修造的,为着一个喜欢莲花的人。 明明离那池莲花越来越远,馥郁的香气却越来越近。阿修罗逐渐感到不安,前些日子里那些光怪陆离又旖旎非常的梦不合时宜地涌入脑海,他不能想,也不敢想,他又加快了步子,却在最后一个拐角处呆立住。 他的兄长新封的妃,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豢养过的唯一的鸟儿,那个喜欢莲花的人,帝释天,正安静地坐在他前方的水榭一隅,一幅画似的。 他手中拈着一枝刚折的莲花,还带着露。阳光从他的金发间细细碎碎地穿过去,又抚过他如画的眉眼。他身边的宫人低下头去朝阿修罗行礼,唤着王爷,可是帝释天屏退了下人,美人嘴唇翕张,却用清冷的声音唤他:“阿修罗。” 阿修罗只觉着那一池的莲花此时都开在帝释天的手里。他终于咬牙提步朝帝释天走过去,像在梦里那般,像昨日那般。 “好巧。”他听见帝释天道。 阿修罗闻言便嗤笑一声,直截了当道:“昨日也巧,今日也巧,不知您有何贵干,日日在此堵我曰巧?” 听到那生疏的您字,心中所想被拆穿,帝释天也不恼。他施施然站起来,与面前的黑发男子毫无顾忌地对上目光,复又不卑不亢开口道:“只是喜欢这处的景色罢了。” 帝释天不作认真地解释,阿修罗便也懒于去认真地拆穿。他用不加掩饰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投在帝释天身上,帝释天却自顾自地拄着脸侧看向外面的风景,仿佛真正在此心怀不轨无理取闹的人是对方。二人缄默半晌,最后还是帝释天开了口。“小王爷既无心赏景,我便告辞了。” 言罢,他真的站起身来朝对方微微颔首,转身要走。这话说得太过礼貌,阿修罗一瞬间心中升起了些莫名其妙的恼意来。于是行动快过理智,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纤细却柔韧,像他另一只手所执的那支莲花。那手腕的主人白的要命,触感……与梦中一模一样。 阿修罗接连三天夜晚梦见那人。梦里他捉着他的腕,将他牢牢地禁在身下,铺天盖地的莲花香气像要蒙住人的口鼻。然后他低下头凑上去吻他,如恋人那般,把细碎的呻吟尽数堵在他的口中,好像那不是他兄长的人,而是他的人。夜半醒来时,他的身下每每都是一片冰凉黏湿,年轻的王爷咬着牙,将窗边那支白天帝释天赠他的莲花狠狠丢了出去。 …… “阿修罗,你逾矩了。”帝释天使了使力,没能挣开阿修罗的手,他目光清冷,朝阿修罗瞪过来,但毫无威慑。 阿修罗方才放开那只手。是他掐得狠了或者是那人太过娇贵,总之皓腕上有了一圈浅浅的红痕。帝释天理了理衣摆,留下一句“失陪”就转身低头离开。他这一次没有将手中的莲花赠与阿修罗,仿佛真的被对方的无礼举动惹生了气——在此之前的三天,他每日都要折一支池中开得最好的莲花放在阿修罗的手上。 帝释天走远了,也卷走了那些馥郁的莲花香气。他走路时,脚上的金铃叮叮当当地响,一声一声都叩在阿修罗的心脏。 真他妈的要命。 于是那日的午后小憩,那些恼人的铃音就叮叮当当地响到了阿修罗的梦里。梦中帝释天仍然伏在他身下,一双腿胡乱地踢蹬,将脚腕上的铃铛晃出一串清脆的响。阿修罗攥住那双腿,让它们夹在自己的腰侧,于是纷乱的铃音渐弱渐有节奏,随着他们yin靡的交合与身下人的低喘回荡在这个荒唐的梦中。他听见帝释天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用他一贯的清冷声线。有那么一瞬间阿修罗觉得自己的胸中有什么被填得满满当当,他俯下身去带了些欢欣地问他“你喜欢我吗?”,又忽而天旋地转,变成了帝释天勾着他的脖颈问他“你喜欢我吗?” 阿修罗睁开眼睛。 沉溺吗?享受吗?你的心中只有羞愤与恼怒吗? 自然不是。 他承认帝释天是美的,跨越了性别,一双碧眸轻轻浅浅却穿透人心。他站在那里,无须华服而庄,不施粉黛而妍,像天上的明月把他清冷的光分给每个人,却吝于让任何人触摸到。 不,大约他的兄长触摸到了。天魔把人带回宫里,莲池为他而修,殿宇为他而建,给了他除了自由以外的一切。至于帝释天愿不愿意、开心与否,似乎并不困扰这位君王——这天下都是他的,又何愁将皎皎明月装进宫墙呢。 谁不喜欢天上的明月呢。兄弟二人性格相似,都霸道而寡言,惯于用强硬的手段解决一切问题。是而太过了解对方,他们也从不染指对方的所有物。可如今天魔也好,他也好,该说不愧是亲生兄弟,连喜欢的人也是一个样子。 他应该离帝释天远远的,甚至在寻常人家,他该唤那人一句长嫂,但帝释天可不是什么瓶瓶罐罐的物件——平常时,他便总要在他眼前晃悠;躲他时,他又要在身后追上来。 阿修罗心中清楚非常,所有这一切说不清道不明都建立在自己默许或者说期待的基础上。帝释天只是坐在那儿,坐在他的廊桥边,帝释天也只是赠了他几支莲花与几句礼貌的问候,话中没有半句暧昧。 在将一切推责于帝释天的蓄意勾引前,阿修罗想,我早已经沉迷于他。于是他苦笑一声,终于遵从着自己的本心,往上午去过的御花园方向去。 不知是终于直面了自己的欲念,还是那午觉睡得太好,阿修罗一路上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心。 ——他还会坐在那儿吧。 ——要先为上午的无礼道歉。 ——他若不主动送我花,我便日日向他讨一支。 ——他并不讨厌我吧? 叮铃、叮铃。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条普普通通的路被“想要见他”的心情修饰着,都显得比平时花团锦簇似的。 阿修罗终于到了那花园的西侧,铃音就在耳边,莲香也浓郁起来。可他走近,却又同上午一样呆立在了原地。 帝释天确实还在那儿,只是他的身旁坐着自己的兄长。君王把美人揽进怀里啄吻他的脖颈,帝释天大概觉得痒,往后躲又被拉回来。他的双手被压在身后,被迫仰起头承着天魔的吻,一双潮湿微眯的眼眸朝阿修罗的方向望过来,像被海浪冲上岸的濒死的鱼。他不必说话,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阿修罗心中波涛汹涌。阿修罗从未这样清楚地、绝望地认识到,帝释天这个人并不属于自己。 “阿修罗。” 他已经决定转身要走了,可是天魔看见了他,叫住了他。与此同时,他还听到帝释天也说了一句话。 “好巧。”他还是那句,只有那句。 阿修罗只好回过身去朝自己的兄长问候,可是面对一旁的帝释天,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三个人气氛诡异地坐在亭中,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近况与朝中之事。宫人端来了精致的点心,帝释天对他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便自顾自地尝起了莲花酥。阿修罗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瞥向帝释天,微启的、淡色的唇,他还记得在梦中那唇中声声唤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帝释天对上他的目光,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眼神交流被打断了。掌事的宫人前来询问今日的安排,天魔那时手中正把玩着帝释天的发尾,他沉思半晌,淡淡道,今日不回寝殿了。 那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宿在这儿折腾帝释天罢了。 宫人领了命退下去了,而帝释天始终沉默地吃着他的点心,没有再看阿修罗一眼。点心见了底,话也聊尽了,阿修罗终于起身告辞。他目送着君王揽着他的雀鸟离开,他的兄长面容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却有着金色的头发与眼眸,那两个人的身影融在一起,不需要旁人评论般配与不般配,只是理所应当,只是,理所应当。 “怎么,留下陪你你不开心?”二人走了一半,天魔忽然开口问。 尽管已经尽力去保持平静,帝释天还是没能把情绪全都藏住。他深吸一口气,掐紧指尖,最终认命般清清冷冷回道:“不敢。” 阿修罗还没有回去,身为后辈与臣子,他须得等他们离开才行。于是他自然也听见了那段对话,听见了帝释天那句清冷的、隐忍的、屈辱的“不敢”,他更看见了帝释天在最后消失在那个连廊的拐角时,投过来的一瞥。 像是无声在对他说,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