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少年初相识（云秋）
武王城城主季云不爱铺张，城中一切从简，除了除夕佳节从不设宴。而今日武王城中却热闹非凡，正厅美食佳酿一应俱全。 主位之人约莫而立之年，眉目俊毅，沉稳从容，一身红巾银甲器宇不凡。他离开天策府多年，依旧还保持着穿天策军服的习惯。 他与那座下的道士寒暄，言语之间尽是熟稔关怀。 “李大哥，我们怕是有两年未见，你终于想起来看我了。你的头痛之症是否痊愈？我前些日子叫人给你送了一支人参，可还有用？” 季城主不通岐黄之术，也不知道要怎么治疗道士那头疼的毛病，只是得了好的总会想着给道士送去。 算着时间那段日子自己不在纯阳宫，应该由仓管弟子代他收下，李明檀回道:“头疼许久不曾犯过，你不必每年都去寻这些东西。” 季云笑了笑:“不算特意去寻得，就是机缘巧合得了。要是能对你的症状有所帮助，我才真的高兴！” 沈秋鸿坐在角落里看那两人叙旧，心里不屑，原来这阎王脸的臭道士还能有这么温和的一面，对那武王城城主可真是好啊。他这才想起这位纯阳宫的鹤清道长也曾是浩气盟大名鼎鼎的武王城指挥。 寻仙问道不见多厉害，趋炎附势倒是挺会。 进入南屏山后李眀檀便将鸢收入袖中，虽然寻常人察觉不了他的身份，但人鬼有别，少些接触为好。 周云凛没心思听他师叔与城主的叙旧，注意力一直放在角落里的万花弟子身上。沈秋鸿与他们同行除他以外从不让任何人近身，这种接风宴也是一个人做得老远，连上菜的小斯靠近都会提前挪开。 他能救鸢，却救不了自己喜欢的人。 宴席到一半时该叙的旧也叙完了，李眀檀喝了不少酒依旧不见半分醉态，他向城主问起一个名字。 “林鸢和，这个人应该是十二年前恶人谷的人。当年凛风堡之战，他也有参与，也……死于那场争斗。” 季云半醉不醉，见他问起事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醒神，眉头紧蹙片刻才说话:“不曾听过。不知他是何位份？当年凛风堡参战人数众多，恶人谷光是指挥与领主就搭进去七八个，我也不是每个都认识。” “不知。” “这就有些难办了。”若是位高权重，他还能寻帮会里的老人问一问，若只是普通恶人，那浩气盟中恐怕难寻消息。 李眀檀想了想，又问:“那……当年凛风堡之战后可有浩气中人虐杀恶人，或者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那场战役十分惨烈，我又中了毒，有没有无辜之人与违背命令之辈我也不敢确定。而且除了刚开始和最后清理战场我都没有去，攻打凛风堡是你指挥的。”季云回答到。 李眀檀没说话，垂着眸子眼神晦暗。他知道是自己指挥了凛风堡之战，但他十二年前的记忆一片空白，除了偶尔飘过的场景什么也不剩。哪里还能记得手下是否有人做过残虐之事。 “你别急，当年共事的帮主中有一位前两天回落雁城复命，大约明日就会路过南屏山，我派人去半月谷等着请他来一趟武王城，你到时问他定能得到结果。” “有劳。” 宴会散后，周云凛将沈秋鸿送回房间，沈秋鸿佯装要睡将他赶出去，然而油灯却半晌未熄。他心中郁结难解，兜兜转转绕到了师兄的住处。庄若愚亦未寝，穿着单衣在院子里擦剑，似乎刚刚才练过剑法。 对方见他失魂落魄，剑挑桌上的酒壶扔过去，周云凛反应过来及时接住。 “刚遇见时就发现你整天魂不守舍的，发生了何事？” 周云凛拿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两口，坐到桌边:“师兄，师父当初为什么要我照顾师叔？” “我和师叔性子不合，我若照顾师叔，最后必定会起争执。”庄若愚这个人看起来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可骨子里却十分决绝，一旦触及他的底线，哪怕是亲弟也绝不姑息。他的周师弟就不一样了，看着强硬冰冷不好说话，心却是最软的。他们的三师叔是什么样的人师父心里清楚，小师弟还小，这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周师弟身上。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些不对，以往不管师叔有多难伺候周师弟都没有和他抱怨过，这次看起来却不太一样。他想了想又问:“师叔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三师叔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他低头想着，那人只是让他对沈秋鸿犯下不可饶恕的错。 “说起来我一直都没问，小鸢怎么会和三师叔在一起？” 周云凛知道自己师兄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师叔将鸢囚为禁脔必定会与师叔撕破脸，但他又不想对师兄撒谎，只好说:“我也不知道，我见到小鸢时他们似乎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其实三师叔对小鸢挺好的，他用自己的精血喂养小鸢，应该是喜欢的吧。” 庄若愚听后怅然若失，“喜欢又怎样？人鬼殊途。待小鸢寻回记忆，我希望你同我一起劝师叔放他入轮回。” 周云凛胡乱点头，心里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随即岔开了话题:“师兄以前没有夜练的习惯，可是在想事？” “嗯。”庄若愚点头，“我才加入浩气盟时就觉得城主有些眼熟，但总是想不起来。今天回武王城再见城主我终于想起来这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周师弟，你有没有发现城主和小鸢很像？” 周云凛的视线就没有从沈秋鸿身上挪开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像，仔细回忆初见时那城主的模样摇了摇头，“没发现，他们长得差这么多。” “我不是说样貌，是感觉，还有他们的眼睛，城主的眼睛真的很像小鸢。” 听他这么一说，周云凛似乎觉得是有些像，但也没多想，“季城主可是被称为儒将，为人温和淡雅，与小鸢身上万花名士的气质相仿也正常。” 庄若愚点头，“也是。” “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周云凛起身告辞。 庄若愚用剑拍了拍他的背，漫不经心道，“武王城中少有彻夜燃烛，沈师弟不愿说原因恐怕领不到这么多烛火。你不去陪陪他？” 周云凛愕然，“师兄你……” “与你们同行一路，你们不说我也不问，但沈师弟毕竟是万花谷的人，你还需好生照顾，不要辜负人家。” 于是周云凛怎么离开沈秋鸿房间的又怎么转了回去。 庄若愚看着夜空天河倒悬，群星璀璨，忽然回忆起与艳鬼初次相遇时见到的那双眼睛。 澄如清水，亮若星辰。 其实也曾动心过，可是……人鬼殊途啊。 另一边李眀檀回到房间就将艳鬼放了出来，小艳鬼特别安静，一个人趴在窗台边看着天边的星轨，那双澄澈的眼眸倒映进整个夜空。 李眀檀洗漱完走到窗前将他抱到怀里，将下巴搁在艳鬼的颈窝轻蹭:“不高兴？” “嗯。” “怎么了？” “那个人是谁？那个穿红色和白色衣服的人是谁？” “你问季云？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李眀檀察觉他情绪不对，将人换了一个面，摸着头问:“你不高兴？” “明檀，我有点难过。” 李眀檀愣了一下，冰冷的表情出现裂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小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季云靠近？” 鸢不明所以，但觉得道士说得也没错，他的确是在看见李眀檀和季云说话时感到难过，于是点头。 李眀檀见他承认多日以来的郁结顿时消散，捧着艳鬼的脸亲了又亲，最后抵着对方的额头柔声道:“季云对我来说的确比旁人要特殊些，但我与他只是朋友。” 他以为艳鬼是吃醋了，忍不住窃喜。这小家伙魂魄残缺不懂爱恨，哪怕与他缠绵数次也依旧懵懵懂懂。他知道急不得，可偶尔见艳鬼与其他人毫不避嫌亲近有加心里还是会生气。 尤其是他那个好师侄庄若愚。 想到这里他还是没按耐住问出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小鸢，若愚他……”他有些迟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什么？”见他半晌问不出下文，鸢歪着脑袋看他，长长的黑发滑到道士手边，丝丝酥麻扰得李眀檀心痒。 “有没有碰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