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48:Pompon(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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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48:Pompon(流蘇)
我們沒有按原路回去,而是再度闖入那扇雙推門裡,打算將嗷嗷亂叫的羅莎先帶出來,以防止她在這個冷庫般的鬼地方待久了,被超低氣溫凍成冰棍。 魂鐮背着手來到起初我敲擊的那道鐵門前,道了一聲奇怪,向我揚揚手,示意徑直穿透牛羊rou掛鈎,去往冰窖的另一頭。撥開白色塑料簾,果然在牆角有着一架往下去的貨運電梯。他掏出張權限卡點亮開關,我們開始向着更深的地底而去,氣溫依舊寒冷刺骨。 「她怎麼不喊叫了?該不會被那兩個大兵殺了吧?這下要怎麼找?」我打了個哆嗦,往尤比西奧身邊靠了靠,問:「剛才這是什麼鬼地方?實在太冷了,我鼻涕一刻都沒停止流淌。」 「就是食堂的冷庫單元啊,好幾百人吃飯,總得有個食物儲備之處。」他見自己被一位美女緊緊貼抱,伸出手來將我攏在懷中,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誒?你這是?」 他感到腋下一松,再去看時,眨眼之間那把手槍已被我牢牢抓在手裡,此刻正對着自己腦門。我獰笑一聲,示意他高舉雙手轉過身去,譏諷道:「老尤,看來我們分開太久了些,你當真因這張臉把我當成女孩了?是不是覺得金髮大妞通常都比較蠢,你隨便鬼扯幾句,就會乖乖跟着走呢?怕?老娘屍堆里爬進爬出好多回,會怕幾片牛排?真正該怕的人是你!」 「何故變心?」他感到莫名其妙,只得順着我的高喝跪在電梯井一角,問:「你怎麼了?」 「他們給了我一個教訓,將慘死的Dixie示眾給我知曉,料到我會瞬間崩潰。而這時,將你這個熟人派來,說些風輕雲淡的廢話,又擺出一付人畜無害的模樣,企圖再度將我牽着鼻子走。可你是被踢出局的人,怎可能堂而皇之在別人的迴避場裡活動呢?你自以為借着彼此的交情,籍由我對你的信任,打算再一步步將我利用起來麼?混蛋,我居然差點相信你。」 「那我圖什麼呢?小姐,我知道你目睹愛侶慘死而悲憤交加,會比平日裡情緒波動更甚,此刻的你,腦子就像繃緊的牛皮,時刻不願鬆懈。老實說,我也覺得自己出現在走道間有些突兀,那就像一出精心布置的戲碼,你被人狠抽一個巴掌,馬上跑來一個安慰的人。但是,你把一切都搞錯了!其實我抵達這裡,只比你早到了半小時,因為我獲取了新的身份。」他仰天乾笑幾聲,騰地一下站起攤開雙臂,叫道:「想射殺我麼?那就來吧!」 「這!」老實說我拿槍逼迫,不過是想讓他道出真實企圖,真要開槍,我就像魂鐮形容的那樣,現實中從未殺過人,那不過是作態罷了。他似乎吃准了這點,一個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手槍,衝着我扣動扳機!只聽得「噗、噗」數聲,我毫髮無損,這把破槍里,安的是空包彈,難怪他全然不懼。 「有否在拉多克剃刀脖子上見過同樣的東西?」見我愣在當場,他打懷中掏出條裝綴藍色飾物的鏈子,那是一輪黃金殘月掛在星空之上。魂鐮就這般擎着它在我眼前晃悠,笑道:「其實琴弦也有一條,他們就是由我安排,被送進貝巴因道場。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我還有就是博爾頓。被排擠後不久,我們又獲得了新的身份,那就是烏鴉夜行。」 這兩條鏈子有什麼區別呢?主要就是外觀。剃刀的那條只有一個圖案,殘月加繁星,卻沒有襯墊;而魂鐮這顆墜頭,有着藍色螺鈿的托盤,讓月與星變得更加醒目。 所謂烏鴉,是由暗世界高層派出的內務部幹探,混跡在人堆里搜集情報,因每人分工不同,且性質特殊,分為淺藍與深藍。淺藍者是全局參與者都知曉的幹探,浮於表面;而深藍是被隱去身份,多方監察的密探。他們既要破解謎面,又會將世界之子與門徒的行跡精確輸導給白狼仲裁院知道,以便暗世界掌握最新簡報。魂鐮便是這群人的頭目,喚作月影。 「我們的工作,就是在情報搜集上,讓表面慢一拍的暗世界掌握泛世界竭力想隱瞞的秘密,所以高層會特意做套,將我驅趕來此,並帶來一些乾貨。到了必要時刻,我將自揭身份,因為像現在這樣遮遮掩掩,彼此防備,最後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你才說Dixie的慘死,是一場做給大家看的戲,是嗎?老尤,你絕對絕對不能拿這件事開玩笑,我已承受不了了,比起她,我更願死的那人是我啊。那麼你還知道什麼?」 「我從未說過是做戲,起義必須鎮壓,這條鐵律在地底世界是通行法則,你不死就得有人代你而死。所以,Dixie確實是死了。」他掏出煙提給我一支,話鋒一轉,道:「但這樣的安排,不由讓我懷疑,提前處決她,沒準是為了杜絕風險。同時卻又不願將她屍身破壞,想要留有他用。你參加過呂庫古陰宅大戰,以往我們收拾戰場,通常會怎麼做呢?對,你也想到了,那就是立即焚化,不論是人還是陰穢。那是過去,曾發生過跳屍再度襲人的慘劇。」 「原來如此,所以你覺得將她封存在冷庫般的地方,是當作往後研究的素材麼?」我思慮片刻,也覺出異樣,又問:「她有什麼風險,需要以擊斃的方式去除威脅呢?」 「先前我說過,她是被同一伙人陰謀製造出來的。所以,誰能擔保她在最緊要關頭,突然失控搞砸一切呢?沒人敢冒這種風險。但你見過女屍,她堅硬如鐵,活像體內寘滿冰渣,以往你見過哪種老妖死後是這副模樣的?所以很不尋常。」魂鐮朝我們的頭頂指了指,道:「原本我應將你帶往直升機坪,但正巧可以借着阻止你發瘋,在冰庫周旋之際,去搞清這道謎面。你可知道?暗世界兩院聽說她被擊斃,比你的反應還大,就差掀桌子破口跳罵了。」 原來,在暗世界所有庫藏古本中,從未有過能夠進化的妖邪記載,這個原理就像人類無法生出翅膀,或體內生出腮,如飛鳥和鰻鱺那般,成為截然不同的形態。咱們萬事不能絕對,或許真有,但沒人發現過。所以,貌似平凡的Dixie,很可能有着特殊生理構造,具備了多項指標才被精選種下蛇胚。因此,就觀察研究價值,她是重要資產,不容破壞。 起初人們以為她是一顆定時炸彈,因與我的羈絆過深,所以頻頻參雜進這些破事裡,迄今為止世界之子也是這般認為的。然而,戥星台現出靈戒一事,讓鐵布利希的大團長聯想起一件事,他連夜奔赴蘇黎世面見聖皇,將保存在地下室的一套金卷雙手奉上。 而當兩院的人被傳訊而來,看過這卷羊皮記書後,全部倒抽一口寒氣,方才醒悟為什麼他們要大動干戈,擺下如此大的陣仗,連只關心打仗的門徒也嗅着腥味跑來,甚至驚動了步擊之影特別法庭,將金牌管家也派來了。就目前來看,還缺了翡翠之華為代表的西歐派,泛世界的重量級人物,差不多都已到齊了。 「這張羊皮上,到底記載着什麼?」我被他的抑揚頓挫口吻搞得心癢難耐,問。 「你覺得他們會告訴我這種低級別的深藍麼?萬一我拿着它作為獻禮,去投靠泛世界該怎麼辦?」他做出一付仰天大笑的模樣,上前摟住我的肩,指着犀牛小翹鼻,道:「你怎麼那麼沒有耐心,什麼心情都浮現在臉上,稍不如你願就立即給我看臉色,真是越發娘們腔了。好了,但鐵布利希所有人都知道,我絕不會叛變組織,因為現任大團長就是我胞兄,他如果不幸逝世,我就是下一任的大團長啊。因此,金卷記載了什麼,我另有途徑知道。」 我正待屏息傾聽,他卻不往下說了,那是因為在電梯停下後,我倆瞧見一個女人正半跪在某扇鐵門前用力撬着鎖。別看她混跡上層建築,平日裡婊氣十足,干起髒活絲毫不含糊。 「羅莎,原來你在這,那兩個大頭兵沒來逮你麼?」我快步來到她身後,側目去看,這是一道氣壓鎖,腹板已被拆下,多股電線扭結在一起,這有線台的台柱子差不多完工了。 「早就被我甩了好不好,你別哇哇大叫,幫忙不成反來添亂。」見我上前,她慌忙擺手,要我重新退回去,指了指頭頂道:「注意監視器,我只偏離幾毫米角度,你怎那麼馬虎啊?」 原來這個羅莎.格蕾斯,之所以總能拿到第一手資料,除了會拉攏客戶外,還有就是深諳撬鎖,以及擁有高深的駭客技術。其父是電話電報系統的,在傳統通訊逐漸被網絡替代的大潮中,許多人都成了第一代駭客,她就是在老賊親爹的訓練下,學會了這些門道。 女人在遭遇猝變下,會變得歇斯底里,但這個過程很短暫,往往會比男人更快地恢復理智。她是見慣大場面的,奔逃出門後,見兩個羽翎兵沒有追擊自己的興趣,便繼續高喊亂竄,以此麻痹對方。跟着,她瞧見叉車開進鐵門,又被送入暗格,便一路尾隨最終跑來這裡。據羅莎描述,鐵門內有個化學實驗室般的地方,Dixie的遺體就被鎖在某間停屍間裡。 「我一定要將這些捅到社會上去!哪怕拼卻這條命!太過分了!居然將蜜罐這麼殘忍地殺害,當這裡是蠻荒之地麼?」很快她啟開門,正待往裡闖,瞧見魂鐮慢悠悠走來,忙警覺地往身後一竄,掏出把不明來歷的美工刀抵住我咽喉,叫道:「Dixie被害你不思報仇,反將這個禽獸引來,打算抓我嗎?那傢伙,給我原地站下,再敢靠過來我立即將這個妞割喉!」 「我並不知道你也跑到下層來了啊,迪姐死得那麼慘,我怎不時刻想要復仇?」 「你和她以前的那個男友一樣,都在惦記着她的銀行卡!你可知道?她早就家破人亡了!蜜罐不是慷慨,而是錢無法帶給她幸福!愛子死後就將自己囚禁在記憶里,輾轉多家療養院,許多年都走不出來!黑楓鎮見到時,是我多年來首次見她露出笑容放下了心魔!結果,她就這般被你們這群禽獸害死了!」羅莎正在破口大罵,忽然將手臂一抬,刀片立即刺破了我的皮膚。她驚恐地望着魂鐮,叫道:「你想幹什麼?我真會宰了這個妞!」 「將這些捅到社會上去的前提,是你得有部相機,不然口說無憑,又要如何伸張正義呢?」尤比西奧從懷中掏出一個鏡盒,順着地面滑過來,說:「這副特製墨鏡就是一台數碼相機,兼帶錄音功能。既然你比我更專業,那就臨時借你使用。」 羅莎很果斷地撿起了匣子。在之後的半分鐘裡,我將魂鐮的實際情況大致向她描述清楚,便打開氣壓鎖,一行人魚貫而入。這副墨鏡果然是個高精尖產品,她按尤比西奧的提示試了幾回,便理直氣壯地戴在臉上,沖我一擺手,道:「不用你奔走相告,以你的智商又能明白什麼?我閱人無數,他有什麼企圖我自能辨清。」 擺在眼前的是走廊,以及好幾扇雙推門,全都黑漆麻烏熄着燈,魂鐮目光炯炯,揮揮手示意我倆退開,獨自在門板前踱步。很快,他指着另一個氣壓電子鎖說,屍首就停在這間屋裡,我倆又可以發揮激情餘熱了。我朝羅莎使了個眼色,她撇撇嘴伸手問他要權限卡。 「那不過是常規區域的通行證,由水鍾房某人身上順來的。女人們生性謹慎,總在懷疑一切又在推翻一切,既然想要就拿去吧。」他自當無奈地翻出卡,羅莎只掃了一眼,便惱怒地瞪着我,原來鎖頭上根本沒磁條,她只得繼續埋頭苦幹。 「你又是怎麼被帶到這個冷庫的?」他斜倚在牆頭,悠然點起一支煙,問。 「我哪知道為什麼?進來幾個兵二話不說架上就往電梯拖,沿路我見到一堵沾滿污血的破牆上槍洞累累,顯然是個刑場,結果我被繼續推着走,就拉到了這裡。」 「這卻奇怪,假設是想滅口,那拖到處決牆前槍斃就行了,幹嘛還要多此一舉,多走一道電梯拉來這裡呢?恐嚇威脅?顯然不是。」他自言自語了幾句,將煙一擲,抓起邊角爐台的橡膠手套,示意我倆戴上,問:「開得怎樣?還要多久?要不換小姐來干吧。」 「不必,她別來添亂就謝天謝地了。是啊,究竟將我拖來這一帶,到底想幹什麼?」她白了我倆幾眼,伸手一推,大門吱吱嘎嘎地開了,頓時一股異味順着流動的陰風透了出來。 魂鐮制止住我們冒進,一個側滾翻將進去,開始在屋內摸索起來。畢竟這間停屍間裡安置着一具女魔屍身,且又被移到了地底深處,他得設法找到電路開燈查驗才是。我與羅莎百無聊賴地站在門前默默等待,見我正在空氣中來回嗅着,她開口發問。其實我是在辨別着異味,那確實是迪姐臨終前,在鹿血灘深擁時身上散發出來的,她在此地無疑。 「她對我說,起初這股味始終以為是宿敵的體臭,後來才發現是自己的血腥氣。我想在那時,她的嗅覺系統已迷亂了,或者說正處在一個升級換代的過程中。」 「那到底是股什麼氣味?怎麼我就聞不到呢?」她抬了抬鏡架,打開錄製開關,問。 「嚴格來說,我、天竺菊包括進屋的尤比西奧,都已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類,因此才能嗅出異樣。這股味道不腥臭,甚至有些透香,類似腐敗花瓣,古代香水製造坊也許能時常聞見吧,但綜合在一起就略顯刺鼻。它給我的感覺很熟悉,然卻記不起曾在哪裡聞過。」 正待舉例說明,室內亮起一片綠幽幽的光斑,跟着白熾燈跳了幾下,整座大屋雪亮一片。尤比西奧正站在遠處背着手,在他面前是個水缸,裡面隱隱約約泡着發青的屍體。 「你莫不是瘋了?一下子把所有燈都打開,就不怕驚動警衛,將咱們一鍋端嗎?以往你們就是這樣入室盜竊的麼?」她惱怒地飛奔上前,打算去按開關,當路過水缸往裡掃了一眼,沖我擺擺手,道:「你還是留在門前替我們望風為妙,蜜罐的這幅慘狀,不看也罷。」 「那我費盡心力下來作什麼?」我怎肯聽任她擺布,也來到水台前。迪姐的屍身已舒展開來,正盪在深紅色藥液里一起一伏。我實在無法忍耐,抓住她翹起的手指,緊緊貼在臉上。 「咱們索性將她抬出來。」尤比西奧讓我倆退開數尺,自己抓起Dixie的腕子開始奮力往外拽,本以為他會很輕鬆,到頭來上前幫忙,卻發現女屍顯得異常重,比起她生前起碼沉了一倍有餘。就這樣,女屍被重新抬到金屬台上,它腦袋一下子耷拉下來,與最初見到的堅硬如鐵正巧相反,變得軟如棉花。魂鐮看了數秒,嘆道:「電視台姑娘果真是掛了。」 「你之前不還說,她身為全妖,哪能這麼容易死去嗎?我又是怎麼警告你的?千萬千萬別拿這件事開我玩笑!可你再一次騙了我!」望着她渾身的槍窟窿,我不由潸然淚下,忙抓起邊上的塑料布,蓋住迪姐赤裸的身軀。身為一個大好美女,死後豈能當作展品供人圍觀? 「你怎這麼傻呢?也許你至死仍在痛恨我的花心濫情。在心底吶喊,Besson,我要給你留下終生噩夢,讓你永遠忘不了今天這一幕,這就死給你看好了!」 「拜託,蜜罐不是情竇初開的女孩,她才不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來。」羅莎用肘子推了把魂鐮,怨道:「你是個死人哪,我都說了別讓她進屋,你幹嘛不將她拖開?看看現在。」 「人類維持身體機能靠的是器官運作,而女妖卻不同,她們的生命之源是體液,以及各種畸形腫瘤擠壓下排出的氣。」尤比西奧走上前,又從懷裡取出支錄音筆般的東西,湊近迪姐心窩前按下快門,照亮了左乳下一道窄細的U型瘡口。他伸手將它撐開,說:「看,心臟以及其他髒體都已萎縮,成了可有可無的擺設,在猝死前一刻,rou身高度纖維化,它們被擠碎為齏粉。那就是我所說的,心死,女妖已經與這個世界徹底告別了。」 「好了,我們自己看的見,不必你來說明。」羅莎讓他別擋住鏡頭,開始頻繁拍起照來。 「原來這才是必須將她擊斃的原因,我明白了。」魂鐮依舊保持着風度翩翩,識趣地退到一旁,找來內窺鏡管線握在掌心,只待她完畢,將金屬絲刺入槍眼裡,幾番搗鼓後慢慢抽出,一些碧藍的未知膏漿被帶了出來。他伸手沾了幾滴在指尖摩挲,要我們湊近細觀。在那晶瑩的露珠間,混雜着許多白色粉末般的顆粒,不知所謂何物。 「夜航水母,或叫巨麗冠戴母,一種活動在海底火山礁的浮游生物,難怪我們安插在世界之子裡的深藍不知新型子彈的具體名稱。」尤比西奧替這些藥液拍下幾張照,自我揣摩道:「從產生構思到設計,再到具體研發需要一個過程,那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再急着趕工,也需時一個月。看來紫眼狐狸跑來你們蘭開斯特踢館前,已開始秘密聯絡起多方勢力。我們只是她其中一個選項,那麼所謂的重磅炸彈,多半就是與此有關。」 「什麼意思啊?你別顧着自我陶醉,看出些什麼倒是說啊。」羅莎頗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叫道:「你這人怎麼說話那麼費勁?咱們繼續像這樣待着,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在我們生活中,總會有一種人,他們不顧自己身家性命,甚至不惜妻兒老小,也要堅決將某些黑幕捅到社會上去,那就是天然的正義感。而我覺得,羅莎,你就是這種人。」啟料魂鐮話鋒一轉,撫着她的肩頭,笑了:「你遠比這副嬌柔體態堅強得多,不論受到多少打壓,哪怕親友被槍殺,只會激起暴怒,將會一拼到底,決不妥協,是不是?其實我在最初見到你時,就覺得你比起Dixie更專業,也更堅定。你就是為新聞播報而生,也將為它而死。」 「幹什麼?怎麼忽然想起提我?咱倆好像一點都不孰。」羅莎嘴上這麼說,心裡美滋滋。 「Dixie有股憂柔氣質,往往在面對突發事件時會顯得手足無措,一旦被人捏住把柄,或愛人收到死亡脅迫時,就容易接受妥協。所以,嚴格來說她並不太適合干新聞工作。而你就不同了,你其實也是一個亡命之徒!不,一個頑固透頂的女人!」 「你不明白這個行業,播報通常分為兩類,一類是傳統的新聞追蹤,還有一類是雜談娛樂美食播報。因為社會壓力越來越大,人們都喜愛看這些節目放鬆心情,所以新聞實際收視率並不樂觀。觀眾幹嘛要付費看我們呢?他完全可以選擇更大型的電視網。」 「如果我告訴你,你被帶來這裡的真實目的,是為了叫你管住自己這張嘴,替他們保密,你信嗎?所有血淋淋的場面,都是故意安排給你看的,因此也不會有人前來實施抓捕。」 魂鐮的一番話,頓時將我打懵在當場,雖說羅莎的待遇很不尋常,但這麼做是為了叫她閉嘴,不論怎麼看都不可思議。不過有線台的當家花旦見多識廣,又極度敏銳,她似乎懂了。 「這次行動牽涉進那麼多人,就連世界之子和門徒的傭兵都無法做到完全保密,又何況是那些唯利是圖的黑幫人員呢?這件事多半會在不久後遭到外泄。到那時你會收到台里夜行的線報,秘密追查整個事件始末。以你硬骨頭的作風,無人能夠收買,故而出具的報告,將會震動朝野。因此風險評估下來,他們打算讓你看得更多,甚至是參加進這場盛宴的最高潮部分。只有當你明白底細,才會徹底熄了念頭,從而替他們隱瞞事實真相。」尤比西奧指了指我,點起一支煙,道:「她們里的那個胖子,就是例子,原本是瘋狂的電台播客,結果當目睹最殘酷的一面後,便將整個呂庫古陰宅的秘密埋葬在心裡,永遠不會對人提起。」 「你想說,某些事保持沉默比揭露真相更好。一旦公開將會帶來無窮的混亂與麻煩,所支付的成本恐難以計數,是嗎?我偏不信這個邪。不過這樣也好,這對我來說是個機會。」 「有些事是碰不得的,一旦陷入其中,將變得比惡鬼纏身還麻煩。羅莎,你的好友蜜罐,當初就是在別人心血來潮時被捲入遊戲的,她的下場現在你也見到了。你可能不明白,但沒關係,經歷一次你便全懂了。我想他們的用意正是為此。」他搖搖頭不再繼續,重新將話題移回女屍身上,道:「我起初也覺得是演戲,當親眼見證才知是真的。小姐,我沒有想過要騙你,那是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惡劣行徑。電視台姑娘的體液被凝固並白膠化,所以死了。」 夜航水母是一種自身會發出璀璨光芒的深海生物,它的神經元遍布表皮,可以說每一寸都是大腦。因此其皮下細胞異常活躍,它們會不斷複製,哪怕將它切成碎片,也依舊活着。可巨麗母又有什麼特殊性呢?那就是這些起到關鍵作用的細胞,它們被破壞時會產生出無盡的稠厚膏漿,如果被吞下,那麼會像石塊般堅硬無法消化,因此此物幾乎沒有天敵。 而傭兵所採用的新型子彈,正是提取了巨麗母的皮下腺素,將它們射入女妖體內,便將流動體液瞬間凝固起來,那樣也等於切斷了她的生命,這就是Dixie死狀如此奇怪的原因。 「我不是來聽屍檢報告的!我想知道的是,要如何令她重新睜開雙目,爬身起來!」 「這卻不能,我剛才說了,她已徹底告別了這個世界。別人這麼做,等於是切斷了回引索線,將造物主與女妖之間的關聯割斷了,換句話說,種下蛇胚之人再無法利用她來搞破壞。通常的做法是,立即將她焚毀或直接丟入粉碎機攪成rou泥,然而實際卻沒有。」魂鐮撫着迪姐清麗的臉龐,嘆道:「女妖擁有無限的生命,她可以決定自己是否要回來,還是永遠離去。人們保留她的屍骨,是想留為己用,但她已將心攪碎,那就不知會是往後何年何月的事了!」 「我要去見一見那三個身披血紅風衣的人,他們應該就是步擊之影的金牌管家吧?我想怪人們或許留有一手,趁着事情仍有迴旋餘地,你立即帶我過去,不論什麼條件我都接受!」 「你怎麼就聽不明白我的話呢?女妖死了,代表告別了這一世的所有情緣,你也與之不再存在什麼逆不逆鱗的羈絆。哪怕復活,她也不會記得你曾經存在。而且,誰能保證屆時的她,不會演化得更加嗜血兇殘呢?」他一把拖住我的手,叫道:「你不說,我也是要將你帶過去的,事實上呂庫古小姐與你一樣被拘了起來,代價便是小女友!」 在餘下的時間裡,尤比西奧將下一步走向吐露了出來。我首要該做的事,是與兔子搭夥,去找出龍磐的真實所在。因為據拉多克剃刀匯報,范胖與藥店老闆攀談時,無意間記起去年的一則粉絲電話,如若沒錯多半就是這個鬼地方。布雷德利也證實了這一點,因為他過去和康斯坦丁活動的區域,大多集中在EdgeHill一帶。 然而,這則電話並不是由他接聽,當初記錄人是馬洛,所以胖子立即打電話去伊騰頓核對,哪知眼鏡也只知道一個大概,位置就在公路聚集點半徑1.5英里內。綜合所有異像,包括死亡的圃鵐糾察隊,以及雨夜大戰。要將範圍確定下來,我將再次入弧,找到這片樹林。 天竺菊罪該萬死,因為起義就是她倡導的,所以必將受到嚴厲的懲罰。因此藍花楹將被回收,並被併入衝擊樹林的不確定行列,參與衝擊邪教儀式的一系列行動。世界之子怎肯舍了次級鑽呢?金牌管家蒞臨現場,就是為了確保冠頭絨雲被提取。如果再度大敗,Krys將化為灰燼,從這個世間消失;如果僥倖成功,那倆人還能相見。 然而這場儀式的真正目標,卻並不僅僅是為了從杏子口中獲取神秘雇主的信息,對方還想要的更多。這件事被揭露,發生在今晨五點之前。混跡在壯勞力中的深藍當即將重大發現匯報給了月影,魂鐮也相應做了調整,秘密控制了鴛鴦茶和天竺菊,足足將這條訊息延誤了兩小時,才通報給了世界之子和門徒知道。因此與我通話的,實際是鴛鴦茶被脅迫着在對答。 「電視台姑娘在出發下山前,心頭最大的疑問是,為什麼要將貓先遣回,回音蟲的留言究竟是何含義?到底是誰死了?」他最後掃了一眼Dixie,湊近她耳垂低語,意味深長地嘆息:「這就是答案啊,這傢伙任誰都猜不到,只有當見過屍皮方才明瞭。」 然而怪事接踵而來,當尤比西奧起身之時,僵躺着的女屍忽然「喀啪」一聲,啟開了嘴唇,有道白氣吐將出來。在這一極瞬,我看得真切,她的芊芊玉指顫動了一下。 「這!我方才分明見她動了!迪姐還活着!你究竟對她耳語了什麼?」我一把扭住他的領帶,叫道:「不可能是眼花,她還沒死。」 「別回頭,專注眼前,這麼做是為了了斷她的心願,否則很容易化為厲鬼!咱們還剩下一個盟友,那就是博爾頓,他被人從位置趴下來自然很不甘心,時刻想要翻盤,所以會鼎力相助。現如今,紫眼狐狸提交他們的報告,也到了揭開原委的時刻了,我必須要知曉底細,才能將手中掌握的秘密托出。那就像是一本書,它碎成了兩半,每人只掌握着其中一部分,不續接起來是看不破全局的。」他一把拖上我和羅莎的手開始飛奔,說:「現在,無非是誰手上的訊息份量更重一些。你倆給我記好了,絕不可在步擊之影面前放肆!這點尤為重要!」 「你們以往就是這麼合作的嗎,哈哈?」羅莎狂笑着,學着他做出一付猥瑣的表情。 「千百年來一貫如此,你與蜜罐難道是推心置腹,彼此間交換諮詢的嗎?民間尚且如此,更何況我們呢?」 眨眼間,我們已登上電梯重新回到冷庫,當按原路回去走到半道,就被幾十個羽翎兵團團圍住,雙手抱頭各自押往不同的地點。就這樣,我與羅莎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小黑屋。在那裡,坐着兩個愁眉苦臉的人,正摟在一起打Kiss,當見着面,這才鬆開對方。 「我已經知道了,很抱歉,早知現在,我當初就不該倡導起義!」天竺菊無措地起身,將我擁在懷中,卻刻意避開目光,指着面無表情的藍花楹,哀嘆道:「我想當這件破事結束,咱們之間也該分道揚鑣了。這就像你過來前說的,繞了一大圈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你當初不提,我也有此意,只是你比我勇敢,先說出口罷了。」我心意闌珊,任由她摟着,隨口應答:「那樣也好,我需要一個空間,去為自己鑄成的大錯懺悔。」 「Alex,不想打聲招呼嗎?我很快就該上路了。」藍花楹走上前來,替我整理着破碎皮裝,嘆道:「我走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既然做了就永遠別說後悔這類字眼,終於,無可避免的,這個波詭雲譎的險惡前路還是形成了,那是歷史,我最終也無法改變得了它。」 「我當然會照顧好自己,但不會心裡有你。你有什麼權利象個長輩般訓斥我呢?是,這一切都是我導致的,但所有人都在註定的命格里,只有我失去了Dixie,這公平嗎?」 「Besson,我們從未分開過。」藍花楹扭住我長發,將唇舌填了上來,麗眼狡黠地眨巴着,說:「你最討厭的、羞辱你最甚、甚至你不願多對一句話的那個人,始終就是我啊。」 「這,難道?該死的,你還想耍我嗎?」我驚得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嘴角顫抖。 「去將小蒼蘭從禁錮她的囂塵之海中解放出來吧,然後你才能見到彩虹,這是一段艱辛到無法想象的淚海之旅,然而你卻必須去走完全程!唯有那樣,波瀾壯闊的來世才會降臨!」 11:06 S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夜行烏鴉:白狼仲裁院派出的專事幹探。 月影:暗世界派出的諜報專員頭目。 深藍:暗世界派出的諜報普通幹探,身份不為人所知。 淺藍:暗世界派出的諜報人員,身份是公開的。 氣壓鎖:新型電子鎖。 特製墨鏡:高精尖產品,是一部數碼相機。 夜航水母:巨麗冠戴母,一種活動在海底火山礁的浮游生物,新型子彈的主要配方。 吐露秘密:以防女屍化為厲鬼。 單曲名:TEN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