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又见旧雨时时新（清水轻松日常/只有亲亲）

    Summary：旧雨连绵，旧人再见。往事如梦，此后新知。

    “我的两位朋友说之前曾在这里预订了一些书目，托我来这里取……对，是两位姑娘，名字是星和三月七。”

    丹恒接过了那位小店长递过来的一沓子书，都装在袋子里，转账支付了信用点，礼貌地对她道了声：“谢谢。”随即转身离开。

    从三余书肆里出来，丹恒提着手里的袋子，漫步走在了长乐天的街头。

    这里与他当初被流徙之时的景致称得上别无二致。是啊，长生种的生命总是在眨眼间百年又过百年，时间总是这般转瞬即逝。

    行着行着，天却忽然下起了雨。丹恒立刻捂紧了手里的袋子。随后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心神微微漾起一丝波澜。

    依稀宛如碎片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那是一个少年人勾着「他」的肩，谈笑地走在落雨的街上。

    那少年个子明明那时还没「他」高，却执意由他自己为两人撑着伞，引得「他」无奈一笑。

    丹恒顿了顿脚步，不禁有一丝恍然。青年在雨中目光似有怅然地抬起手，低声不自觉地喃喃了一句：“……又是旧雨重逢。”

    但不久丹恒敛下了目光，叹了一声。心中暗道一句，物是人非。

    往日那个「他」终究已不再是如今的自己，而「他」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更是早已在数百年前与自己初见时就是罗浮的将军了。

    回过神来后丹恒正皱着眉，心道要寻个地方避一避时，却不想头顶雨丝忽然消弭，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丹恒顿时身子一僵。但却还是默默地回过了头，果见是那旧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庞。

    那早已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白发将军正微微低头看着他，一对多情金瞳里的神色复杂难明。手举一把竹伞，隔绝了周边的风雨。

    任是身侧点滴、旧雨连绵，旧人再见、却是相顾无言。

    二人沉默片刻，随后丹恒先别开了目光道：“……好巧。将军怎的也在此地？”

    景元冲着他笑笑，语气平平常常：“今日有些事去寻了符卿商议，也是方才刚回长乐天来。现下正准备打道回府呢，倒是不曾想会遇见你……”

    景元望着他，又斟酌试探着开口道：“既然恰逢落雨，不如顺道一起至某府上，暂歇一会儿再做打算？”

    丹恒不觉抿起唇。他觉得心中有些莫名酸涩，就像方才那莫名的感慨。

    他心烦意乱地皱了皱眉，似乎想要拒绝对方。但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是垂下眸子简短地应了声：“……好，麻烦将军了。”

    默默地走了一路，两人行至神策府。府中自然也是设有将军日常起居之用的私邸卧房的，只不过平日里景元不常居于此。

    景元携着丹恒进入了室内，随后请他坐在了案几旁边。总算注意到他手中拿着的东西，景元问道：“……这些是？”

    丹恒把袋子放在身边，淡淡道：“星和三月预订了这里的一些书籍，说是今日刚出了最新，要我帮她们来这里捎回去。”

    “……原来如此。”景元淡淡地笑了笑，眼神却是远远地投向窗外绵绵濛濛的雨丝。

    旋即他收回目光道：“那两位列车上的姑娘性子烂漫。你倒也总是很照顾她们啊。”

    “嗯……”提及他的同伴，丹恒神情不知不觉变得放松柔和了些许。

    ——是啊。虽是转世再生，某些地方却也还是一如从前的「他」啊。景元微微垂下眸，却是这样想着。

    无视了丹恒的婉拒和推辞，景元执意为他沏了茶。鳞渊春的气息随着热气上升飘散开来，似乎同雨中空气的湿闷混在一处。

    丹恒抬眼，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氤氲的热气，熟悉的气息一刹那充盈鼻息之间，脑海中似乎也闪过零星的画面。

    只不过那时候沏茶的是彼时更为年长的「他」，而那年纪尚轻的少年还不懂茶，饮过一口后，只是皱着眉吐了吐舌头对「他」说，这茶好苦。

    紧接着那身影一晃，随即似乎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但他对面的却不是往日「他」身侧的少年，而是仙舟罗浮历任已有数百年、被岁月与经历磨搓地心性沉稳坚定的神策将军。

    “……丹恒？”景元在他眼前轻轻摇了摇手道，“你怎么了？”

    “……没事。”丹恒眼睫微颤，迅速掩住自己的神色，低眸道：“不过是忽然觉得这气味很熟悉，一时间有些出神罢了。”

    景元闻言一笑，道：“当然熟悉了。说起来这茶可挺有讲究的，当初还是……”

    他不知为何顿了一下，不过随即依旧笑着继续道：“……是丹枫教我沏的呢。”

    两人间又陷入一阵沉默，只有淅沥雨声在耳畔回响点滴。雾气遮盖在他们之间，让人猜不透对方心中所想。

    但他们却又如此心照不宣，他们都不会去对方问什么。

    景元抬手，为丹恒斟了一杯茶，推至了他的跟前：“不说其他的了。来，尝尝是否合你现如今的口味罢。”

    丹恒依言，默默抿了一口。苦涩与清香的气息同时在口腔中溢散开来，像极了那些朦胧、飘渺、不真实的旧忆。

    随后丹恒搁下了手里的杯子，只是语气平淡地赞道：“将军好茶艺。”

    “哦？是吗，过奖了。”景元冲着他笑了笑，亦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过看他那架势不像是在品茶，反倒是像在饮酒。丹恒想。

    丹恒愣愣地看着景元把茶喝完，随后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垂眸别开了视线。

    窗外的雨还在下，那声音仿佛也是暧昧不清的，引得心中徒增一丝波澜。天色有些晚了，但云翳遮盖天穹，见不到月光。

    “丹恒。”景元忽然出声唤他名讳。

    “……什么？”丹恒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抬头看着他应声。

    景元于是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只是不知丹恒可愿。”

    “……”丹恒脑海里在那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东西。他和前世的自己的事、他和离开仙舟前的自己的那几面、他先前答应自己的话、他现下看自己的目光……

    丹恒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抿着唇道：“将军不妨直说。”

    景元含笑应道：“好，那我便直说。现下一时半会儿想必也回不去，丹恒可愿与我共饮些薄酒？”

    “……”丹恒一愣，没想到会是这种邀请。过了片刻，他才点了点头道：“客随主便。不过我未曾饮过几次酒，不知自己酒量几何。”

    “无妨。”景元笑笑，起身对他道：“烦请稍等片刻了。某去去就回。”

    景元似乎去了后院。片刻之后，他身染着潮气回到室内，手里拎着一坛看上去有些年份了的酒。

    他重新在丹恒对面落座，随即启了那酒坛的木塞。顿时醇香四溢，空气似乎也濛濛地染上一丝醉意。

    然后景元又替他斟上。

    丹恒看着那坛酒，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种确实想要喝酒的冲动燥意。于是他不再管那么多，端起酒杯饮下。

    景元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失笑道：“丹恒这倒不像是初饮。”

    丹恒默然。火辣辣的感觉蔓延着，似乎灼烧着往常总是占据头脑上风的理性。

    几杯下腹，许是酒力作祟，想问的问题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景元……你告诉我，你究竟当现下和你同饮的是谁？”丹恒撑着头，捏着杯壁眯着一双醉意朦胧但亮地惊人的眸子发问道。

    至于他没发现的是，他不知不觉开始撤了那官方称呼，对景元直呼其名。

    景元抬眸和他对视，一时间愣了愣。他似乎亦有一丝醉意，一向精于算计的脑子似乎也有一瞬间不甚清醒。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丹恒在问他什么，于是坦然笑道：“君子言出必行。我答应了你的自然会做到。不过……于他，我自然是不可能不怀念的，丹恒就原谅我吧。”

    然后他略略偏了偏头，在丹恒的目光里继续含笑说道：“但是你是谁，我很清楚……丹恒。”

    或许说……其实自己第一次在牢狱见到他那一刻，就该很清楚了。

    只不过……那时的自己还没现在这般时间打磨出的能够轻易释怀的性子罢了。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丹恒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看上去似乎有些懵然。

    丹恒半闭上眼睛，面上泛起了红晕。他勉强撑了撑头，最后却还是一头栽倒在桌案上醉过去了。

    景元看着他，不禁失笑。他盯着丹恒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凑近对方，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随即景元就暗道一句不好，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出格和失礼，一下子退避三尺。不过好歹对方没什么反应，依旧紧紧闭着眼睛。

    ——大概是酒意作祟吧。景元想。

    于是景元不再去看丹恒，而是摇摇晃晃地起身，到雨已停息的窗前待了一会儿，试图驱散那一分醉意。

    虽然他已转生，但确实有些东西是一成不变啊。正如前世丹枫因为身份原因性子一向深沉清冷，很少说什么心里话，但醉后却会露出与平时不同的一面。

    近来景元觉察丹恒心中似还存有芥蒂，但不知症结所在何处，于是借着这一次相遇，想借酒套出他的想法来。

    景元看了看趴在案几上、闭着眼眸显得很是乖巧的丹恒，无奈一笑——看他这个样子，今晚看来是回不去了。

    于是景元将丹恒从案几一侧轻轻抱起，把他安置到了自己的床榻上，自己则在外室的软榻上过的夜。

    至于次日，丹恒如何在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神策将军的床上，心中凌乱一段时间后记起昨日的窘态，最后都没和景元道别就落荒而逃，以至于连星和三月七的书都忘了带走嘛——

    ——这些就都是后事了。

    －

    后记：

    001.

    丹恒（？）和星、三月七的通讯

    「开拓者：丹恒，很晚了诶。遇到什么事了吗？今天是打算在外面过夜吗？

    三月七：对啊丹恒，去拿几本书怎么半天没个影子哩～

    丹恒：二位好。我是景元，丹恒他醉了，今夜先暂且宿在神策府，还请二位不必担心。

    开拓者：啊？……咳咳，将军，丹恒怎么去您那儿了？

    丹恒：不过恰逢落雨，因而请丹恒至府上避雨而已，开拓者不必多虑。

    开拓者：……哦哦，原来如此。好的，还请将军照顾好我们家丹恒了！」

    002.

    星和三月七的通讯

    「三月七：星，我觉得不正常啊。避个雨他们怎么还喝上酒了！

    三月七：本姑娘看很多话本子里都写什么酒后…..….总之什么的，丹恒不会有危险吧！

    开拓者：唉呀不会啦三月七，你看将军像那种人吗？

    开拓者：而且就算真发生点什么我也相信他们是两厢情愿的！

    三月七：……啊？」

    003.

    丹恒第二天回列车后：

    丹恒刚心神不属地进了列车车厢，就被两个少女团团围住、四下观察。他有些无措：”……你们干什么。”

    “呼～还好，丹恒老师完整无缺。”三月七舒了一口气，说，“不然我要后悔让丹恒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开拓者则眨着一双充满好奇的星星眼，直接开口明知故问地切入正题：“丹恒昨晚没回来是睡神策府了？”

    丹恒：”……嗯。”他顿了顿，随即又艰难地开口，“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星。”

    “昨晚见你没回来发短信问你，结果回消息的

    是将军。”

    丹恒：”……”

    星的目光又围着他转了几圈，说：”丹恒在神策府做什么了啊，待了一晚上？”

    丹恒默然一会儿，选择实话实说：“恰巧下雨碰见将军，随他去避雨。途中将军邀我品茶饮酒，我不胜酒力，醉了而已。”

    星怅然若失：”只是这样啊？丹恒老师你再好好想想，确定你还是完整的对吧？”

    丹恒：”……当然。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哦。”星叹了口气，随即又问，”那丹恒，我们的书呢？”

    “对啊对啊。”三月七也凑过来，“咦，不对。

    没见丹恒你拿东西啊？”

    ＂……＂

    三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丹恒面无表情地道歉：”抱歉。今天出门太急，大概是忘在神策府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啊？）

    景元正和手里的书面面相觑。大部分书都是仙舟正常话本子，唯独有一本——

    其名《凤求凤》，他随手翻了几页，发现大有猫腻。

    这分明就是自己和丹枫的话本子——景元想起昨晚自己的行为，尴尬地咳嗽一声，把这本书合上。

    听丹恒说这是星和三月七买的书……不如回头问问开拓者吧。景元想。

    随后景元原封不动地把书放回去，并且非常善解人意地差一位云骑把书给列车组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