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

    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一年，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上有30亿丧尸，和8000万人类。

    第三年，还剩下2700万人类和2万异能者。他们逃离污染了全球80％土地的核辐射，逃离满是丧尸无一幸免的中心城市，在极寒14区、荒原5区、极热31区建立根据地，集结幸存者，架起铁网，修筑高墙。

    第五年，极热31区的某一个异能者外出搜寻物资时误将一块装有203g高放射性氯化铯137的屏蔽罐带了回去，然后在某个深夜，某人打开了屏蔽罐，蓝光诱发丧尸病毒瞬间爆发，仅24小时，31区沦为一个午餐罐头，内容物是丧尸，原材料是900万人类，辅料是8000异能者。

    第六年，高墙建成，人类联合组织颁布最高法令，禁止人类离开高墙。从此以后，人类以异能辅助水源净化和植物生长，自给自足，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最后净土。

    第十年，高墙被加固了一次又一次，1800万被称为“人类”的生命体在自缚的茧蛹中固步自封，在汽化的死水里因循守旧。他们沾沾自喜、他们洋洋得意：他们是旧日灾难的幸运儿，他们是全新时代的见证者。他们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高歌自己战胜一切的勇气，然后忘记其实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人类一向如此。

    所以他们不会离开高墙，不会出现在除了5区和14区以外的任何地方，他们害怕变成菌类的养分，害怕杂草在身上生长，害怕秃鹫光临指导。

    他们害怕死亡。

    “明明活着比死亡艰难多了。”顾千寻含着冰糖，在脑海里和酒生抱怨一句，然后继续听纱帘外暮绾伊和那几个人类交流。

    华裔中年男子左明，3阶异能【回春】；俄裔瘦高男子丹尼斯，4阶异能【潜行】；东亚青年北原，4阶异能【声波】。他们三人隶属于5区白鸽军团，同时也是地下黑市的临时工，这次出来是接了私活，去取某个被放在保险箱里的东西——保险箱在商场楼下的银行。

    他们害怕死亡，但是鸟总为食亡。

    取完东西，丹尼斯听到了车声，还以为遇上了同行，因为怕被发现出意外，他们在暮绾伊下车后打算【潜行】悄悄绕过房车离开，结果踩到了冰花陷阱，差点被山茶吞食干净。

    解释完这些，暮绾伊让三人下了车然后继续上路。这三个有偷偷出高墙的法子，自然也有进去的法子，没必要再送他们一程。

    “冰糖应该化在水里，不应该化在嘴里。”顾千寻咂咂嘴，感悟出一个人生哲理。这个玩意儿本不应该作为零食存在，但是味道还不错，或许是小时候饿极了偷偷打开冰箱找糖吃的那段记忆的加成吧。

    “酒生，城外有高墙，我们要怎么进去呀？”糖份促进大脑运转，顾千寻思考着，她有【无相】，可以变成风飘进去，但是暮绾伊呢？她含着冰糖抱着毛毯，有一点点烦恼，他给她找了糖吃，她就不想丢下他了。

    “绾绾是六阶冰系异能者，冰是水，水是现在的流动黄金，5区不会拒绝他。”酒生知道顾千寻的思虑，祂并不介意顾千寻偶尔为别人着想一次，更不介意借此讨得一点好处，“乖乖，你在想着别的男人吗？”

    “没有啦，我才不会想着酒生以外的人。”顾千寻软着语气说好话，“酒生不要生气，你最好了嘛，贴贴”

    “只有贴贴吗？”

    …

    5区不会拒绝暮绾伊，哪怕14区那边已经将暮绾伊定性为“人类的叛徒”、“引来丧尸袭击队友的弄权者”，5区也以最高礼遇接待了他，——5区和14区向来不对付。包括他带来的无证少女，也权当是买一送一的特价商品，加进了购物车。

    暮绾伊不知道该如何唤醒眼前沉沉睡去的少女，少女没告诉他名字。嘴唇又开合几次，才择出一个自认为合适的称呼，“…主人…5区到了。”

    “抱她下去，别吵醒她。”少女还在沉睡，回答他的是那个低沉喑哑的声音。

    那是怎样的声音呢？音色像划破嗓子的孩童，音调像呕哑嘲哳的乐器，响度像没有起伏的电子机器，杂糅成一团后像一杯带气泡的白开水——古怪、奇异、不协调、不合理、难以名状、不可言说。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