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杜桑桑给时青看过季如夜的照片,时青瞥了一眼就忘记了。他不觉得有谁会比他漂亮,也不觉得时风潜会是那种唯外表论的庸人。 他更在乎季如夜究竟是怎样的性格。 他当然不想让季如夜进门,这会使他无爱的婚姻雪上加霜,但他心知自己并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也当然想过,或许有某些手段可以预防。 但看到柳霖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他做不来。柳霖固然输得一败涂地,但柳闻瑛也并没有胜利,这场闹剧里,没有一个男人是胜者,他们的下场仅仅源于女人的选择。 如果时风潜偏要选择季如夜,那他的一切抵抗都是螳臂当车。 他来时想得十分透彻,只要季如夜心思不坏,他就答应让季如夜进门。 可一切到了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做不到。 他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刚看到自己妻主第一眼,他不奢望时风潜能对他关怀备至,他只希望她作为自己的妻主,能为他刚刚经历的凶险鸣一声不平。 但没有,妻主的第一句话就是指责,是冷漠和责备的眼神,是寒冰般的语气,是疾言厉色地命令自己给季如夜道歉。 时风潜是他家的赘妻,他略一抬头,就能从时风潜身上找到他赠予的痕迹,价值不菲的首饰,最新款的衣服,象征巨大财力的手表。 往远了看,时风潜在局里顺风顺水,看的是他们家的面子,时风潜的父亲每天在医院里插着管子烧钱,同样没有花费时风潜的一毫一厘。 没有谁的钱是风吹来的,时青也不想总是去烦家里。他自己积攒的小金库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阔绰耐花,但他觉得无所谓,如果金钱能买到时风潜万分之一颗真心,那他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可这一切在此刻看来就像一个笑话。他付出多少没人在意,真金白银砸下来还是显得一文不值,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就像舞台上的小丑,滑稽到令人发笑。 “给他道歉?”时青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张开口的,他想像当下的季如夜一样,一言不发就展现出惹人怜爱的无辜,但他仿佛做不到,他一开口就总是令人生厌:“除非我死了,时风潜,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如果你非要维护这个贱人,我立刻就叫医院停了你爸的药。” 季如夜从刚才开始就垂着眼,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说什么做什么,他对不起时青,他的低劣让他在时青面前抬不起头。 他不敢妄称无辜,一切从最开始就是为了钱,他犹豫过,知道自己可以拒绝,大不了丢一份工作,但他不想,他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工作,不想失去这个赚钱的机会。 意外的是,时风潜如此轻易就抓住了他的心,如今他退无可退,只能任凭自己成为一个可恨的插足者。 “没、没事……”他鼓起勇气抬头,低声劝道:“本来就是我太冲动了,和……和时先生没有关系。” “你又来充什么好人?”时青回头怒目而视,片刻又触电般收回了视线,转而继续看向时风潜:“你是不是又觉得,是我欺负你的心肝宝贝了?” “没错。”不等时风潜开口,时青就抬高了语调:“我就欺负他了,怎样?就算他进了家门,我也有权力欺负他,你敢娶,我就敢折磨他。” 凌厉的耳光来得十分突然,时风潜甚至好像根本没收着力道,清脆的巴掌声将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更遑论炸在时青耳边的是怎样一道惊雷。 时青愣在了那里,疼痛都没来得及反应。 事实上,时风潜不是第一次对他动手了。被妻主气急了打上一两下,本没什么稀奇的,时青再要强,也知道家家都这样,时风潜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就连备受尊敬的柳闻瑛,胳膊上也有刺目的青痕,显然是他们这种家庭常用的家法棍子抽出来的。 至少时风潜还没动用过那东西,他甚至有时候会想,时风潜动手,她自己手不疼么?可想而知时风潜比那些女人好了成千上万倍。 但那都是私下里。 而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其中还有季如夜这个情敌。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时青正要发作,却听见时风潜的声音终于传来:“正室不得因身份欺侮侧室,这是法律规定。” 法律确实有如此规定,可公序良俗显然与其相悖。 时青怒上心头,却又瞥见时风潜身后的柳霖在朝他打手势,叫他噤声。 这种时候不还嘴,不符合时青的性格,时风潜意识到这一点,便心领神会地回头看了一眼柳霖。 被瞧见的柳霖收了手,却被时风潜笑问道:“先生,你有事要和我爱人说?” 柳霖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对着时风潜摆了摆手。 “无妨,家夫让大家见笑了,你们男人说说话吧,我们还要工作。”说着,时风潜朝季如夜使了个眼色:“如夜,走了,我们先回所里。” 季如夜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时青,却发现柳霖早就挽住了时青的胳膊,对着季如夜微笑,仿佛是在叫他放心。 或许是同为男人的心有灵犀,季如夜有些明白了柳霖的意思,于是点头跟上了时风潜。 “时……”时青刚一开口,便被柳霖捂住了嘴巴。 “哎,我的祖宗,你少说两句吧。”柳霖非但没有被时青的眼刀吓到,反而笑嘻嘻地说:“女人在外都要面子的,你何必给自己找苦头吃?听我的,回去对她服个软,她自然疼你。” “我学不来你们那些妖精做派,放开我,叫我去骂她个……” “啧啧,要么说你这张嘴呢,我是一片真心为你好,你何苦把我也骂上?”虽说在抱怨,柳霖却仍是微微笑着按住躁动的时青:“哎呀,你听我说,你这脾气真像块爆炭,哪有男人的样子?” “怎么?你像男人,你捞着什么好处了?” 时青不留情面地讽刺着,柳霖倒也不恼:“祖宗,我也不是那没心没肺的人,你救了我,为我经历这种险事,我就让你过过嘴瘾也无所谓。但你也真是气昏了头了,满脑子都是那女人,倒不关心我能站起来了。” 听柳霖这么说,时青才反应过来,低头发现柳霖其实是拄着根树枝才能勉强站立,不禁气道:“你作死了,安心躺着去吧,又逞什么强?” “这不是怕你吃亏?”柳霖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地笑:“刚才你像被那个男警察迷住了似的,见了人就扑上去叫哥哥,缠绵得跟新婚的小妻夫似的,哪看见你妻主过来扶我?” “你眼瞎了?谁跟那个贱男人……” “哎呦你别急——这不是重点。”柳霖拍拍时青的胳膊说道:“你妻主问我情况,我都和她说了,她刚才对你那样,是有她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 “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不懂这个?”柳霖轻声嗔道:“这次绑我们来的,必然不是普通的流氓地痞,她们背后的人,行事是不择手段的。” 说着,柳霖明显也有些站不住,时青连忙将他扶去一边坐着,他缓了口气,才接着解释:“虽然我们现在被救了,到时候问话或是上庭,保不齐问到我们两个的关系,我是柳家的人,你带我出来,虽有缘故,实则还是拐逃柳家的财产,叫他们抓住这个咬上一口,就算你家有关系保你,也够你受的了。” “刚才你妻主当着大家的面说那话,也是为了提醒在场的人,法律是不允许柳闻瑛这种行为的——这也算为你拐逃的罪名开脱,再有……”说到这里,柳霖顿了顿:“这我就是猜的了,你妻主未必真想委屈你,倒像是故意的,叫旁人看见你受委屈,路人眼里好显出你无辜来,对你也有利,大不了她做回恶人,反正女人的恶名,也不像男人这么难以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