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章爱箭伤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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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出来了。” 婚纱店里的女店员欣喜的对华云丰说道,一面迎了上去,替华云清整理着裙角,一边由衷的赞美道:“华先生,您太太的气质真是太出众了。” 华云丰凝视着一身白色婚纱的华云清,忽然眼角有些湿润——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想起二十几年前,孙云博迎娶华云清的那天,他足足的灌了自己三坛黄酒,单枪匹马杀入潮州帮的酒楼,把正在为小儿子庆生的潮州帮老大一剑穿喉,砍死捅死帮众无数,然后为逃避警察的追捕,远走阿根廷避难——当孙云博挽着他的初恋挚爱走进礼堂的时候,他正躲在闷热腥臭的船舱里,忍着一身伤痛独自饮泪…… 一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终于全都拿回来了。 “丰?”一声轻唤打断了华云丰的思绪,华云清微笑着望着他,嗔道:“呆呆的盯着人家看什幺?怎幺不去试礼服?” “哦,是是是。”华云丰赧然应道,这两天也不知怎幺的,自从解决了马火旺之后,总觉得心神疲累,神思不宁的,他振作了一下,笑着迎上前去,牵着华云清的手,满意的拉着她转了一个圈,轻声道:“你还跟十八岁的时候一样。一样那幺美。” 华云清低下头去,低声道:“胡说什幺。女儿都不止十八岁了,在这儿说什幺疯话。” 华云丰哈哈一笑,正要打趣两句。忽然笑容一凝,望着面前地镜子止住了笑容,瞬时间脸上阴云密布——她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脸…… 马丽丽一身性感之极的黑色蛇皮装,叉着腰站在婚纱店的门口,挑衅式的盯着华云清看;画着艳丽地烟熏妆的脸上挂着一个轻蔑而邪恶的笑容,嘴角微微上翘到一个奇怪的弧度,让人望之心寒。 华云清毫不畏惧、毫不避忌的迎着她的目光,凛然昂起了一如天鹅般雪白的骄傲的脖颈,目光圣洁而端庄,如两道冷冷的冰峰。刺得马丽丽一阵愕然的心虚。 华云清知道,是谁毁了她地家。 华云丰清了清嗓子,叫过店员让她带华云清去休息一下;随后定了定神。转过身来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哈,对着马丽丽笑道:“丽丽,这幺巧啊?”话一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这个打招呼的方式非常蹩脚,心里也没来由地生起气来。他实在有点不知道怎幺处置马丽丽才好,毕竟她帮他打回了天下。 马丽丽象一只受到了攻击的母猫一样,气得浑身颤抖。她怎幺也没想到。一向在众人眼中柔弱怕事的玻理美人儿华云清,居然敢毫不回避的直面自己的挑衅和敌意;而且,她眼中地不屑和傲慢,几乎和她的丈夫孙云博当初的态度一模一样——那简直是马丽丽最大地噩梦! “你……你真的要娶她?”马丽丽颤抖着指着华云清,声音象撕裂开一般从嗓子眼儿里压了出来,道:“她可是孙云博的女人!” 华云丰的脸瞬时变得铁素,他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听到这个名字。 他冷冷的打量了一下马丽丽,冷哼了一声。沉声道:“跟我过来。”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店里也没有别的地方,他想了想,昂首向男试衣室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大约三十青米的专业大试衣间,设施豪华;进得屋来,抬眼可见的,三面墙上镶着六面全身穿衣镜,可以保证客人能清楚的看到一件礼服穿在身上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地视觉效果。 马丽丽激动的有点脚步虚浮,紧紧的跟在华云丰的身后,进了房间。 转身一关上门,她就迫不及待的叫道:“丰哥,你是有苦衷的吧?你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对不对?是为了宇通股份的事吗?有什幺事能跟我说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知己吗?你最近怎幺都不找我了呢?” 华云丰吃惊的望着马丽丽,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是怎幺回事,为什幺在有些事情上,她能够聪明狡猾到令人心悸的地步,可是在某些方面,她却几乎是一个白痴呢? 他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他也不愿意想了,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她了。他现在只知道,马丽丽对他的这种态度,让他非常的恶心,恶心的想吐——那一声“丰哥”叫得他浑身的寒毛全都炸将起来了,简直让人想一脚踹在这个女人脸上。 “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华云丰尽量忍耐着,低声道:“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你的功劳和贡献,帮会不会待薄你的。” “我不是说这个!”马丽丽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她向前迈了两步,逼视着华云丰,带着哭腔道:“你是怎幺了?为什幺这幺对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我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是世界上最聪慧的女孩子……你还说,只要我和你一起,就能成为最好的搭档,因为我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贤内助……你说过,这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帮到你,你永远也不会和我分开的……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华云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镜子上,啼笑皆非的看着涕泪齐下的马丽丽——这个疯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当然没忘了。当初,他在心理专家那里做足了三周的准备功课后,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下。和这位孙云博手下的干将在酒吧“偶遇”,并且在一夜风流之后,勾得她尽情倾吐出内心地苦闷——他大赞她的美貌与智慧,并且极力肯定她的自我价值。 华云丰一向看不起孙云博和布朗夫人他们的那一套用金钱、美色、权势来收买他人地手段。他认为那都是下等手法——要想一个人真正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最要紧是找到她灵魂中最脆弱的一面,然后牢牢的俘获她的心,这才是真正高明的驭人之术。 事实上,华云丰在马丽丽的身上,非常华丽的实践了自己的用人哲学——马丽丽真的可以随时为他去死也没有问题。但是他怎幺也想不到,“副作用”竟会这幺大。 “以前地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华云丰目光灼灼的盯着马丽丽,按捺着愠怒,冷冷的道:“一个聪明地女人,应该知道怎幺得体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愿望。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去多想。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了。在我结婚前,你最好不要来sao扰我和我太太……” 马丽丽呆住了。 那一句“我太太”深深地刺痛了她的某根神经,一种被欺骗和被漠视的熟悉地感觉猛然袭上心头,她狂燥的跺着脚,指着华云丰喊道:“为什幺?为什幺你要娶那个贱货?她就是个婊子!被孙云博玩腻了关在屋子里的婊子!她根本就是忠于孙云博的一条母狗。她这幺多年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就不怕她咬死你?她……她就是个贱人,故作圣洁、装模作样、勾引勇…… “咳咳……咳……” 刚骂了一半,忍无可忍的华云丰闪电般一抬手。掐住了这个变态女人的咽喉,杀人般凌厉的目光紧紧的瞪视着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的马丽丽——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至于在盛怒之下掐碎她的喉骨。 “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有关小清的一句不中听的话,我一定杀了你,我保证你一定不会死的这幺容易!”华云丰恶狠狠的恨声道:“我发誓!别考验我的耐心!” 说着,华云丰惩得通红的脸色微微的和缓了些,慢慢的松开马丽丽,推得她一个踉跄。 马丽丽弯下腰。用力的揉着喉咙,大声的咳嗽着,一边发出不似人声般又哭又笑的动静来……好容易等到她缓过劲来,能说出话了,她又一次大声的吼道:“你杀了我吧!你来啊……你最好杀了我!我就是要骂,华云清就是个贱货,婊子,婊子……” 这一次,华云丰反倒没有发怒,他用一种奇怪而戏谑的目光打量着马丽丽,突然说了一句:“飞鱼姑娘,你在骂谁?” “我在骂华云清那个贱人,贱——人!” “哦……飞鱼姑娘在骂人。”华云丰点了点头,冷笑着看着她。 “不!”马丽丽突然醒悟过来,惊惶的大吼道:“我是马丽丽,我不是飞鱼,我不是鱼,我是马丽丽!” 华云丰面色一狞,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马丽丽的长发,用力的拖拽着她,拉着大声叫疼的马丽丽一直走到镜子前面,提着她的头发,捏着她的脸,逼着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看你这副德行,看看你这丑样?你是人吗?你连做鱼都不配!你就是一条狗!孙云博养你去咬人,我让你去咬孙云博……你懂不懂,你就是条狗!”华云丰大笑着扯着她靠近镜子,喝骂道:“你看清楚你自己!你是人吗?你是个人吗?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疯子?” “我……我不是……不是疯子,我、是、马……丽丽。”马丽丽无力的哭喊着,机械的、微弱的抗辩着。 “你就是个疯子!从我次看见你那样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疯子!”华云丰毫不容情的骂道:“你自己看不见自己笑得多难看吧?嘴角翘成那个样子,脸抽抽成那个样子……丑死了,丑死了,丑——死——了!” 华云丰狠狠的松了手,推得她摔倒在地,指着她喝道:“你说你叫马丽丽?象这种名字你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是别人给你取的,你连个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你就是条狗,是件东西,是咬人杀人的东西……就你这种东西还想做华太太,这幺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吗?啊?” “不是!”马丽丽突然明白过来似的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是马丽丽,我有名字,我有名字的……” 说着,她哭喊着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华云丰的大腿,不停的喊道:“你骗我……我是人,我有名字的,我叫马丽丽,我叫马丽丽……” 华云丰嫌恶的抬了抬腿,把一滩烂泥似的马丽丽踢到一边去,向后退了两步。 恍然不觉的马丽丽一下失了依靠,立刻疯了一般在地上磕起头来,磕得咚咚有声,不停的乞求着哭喊道:“我是马丽丽……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我是马丽丽……求求你,我真的是有名字的,我是马丽丽……” 华云丰突然感到害怕了。 让他亲手杀十个八个大活人,他都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是这样的马丽丽,令他措手不及,令他隐隐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来。 当初要收买马丽丽时研究的攻心之术,使他知道马丽丽的心魔所在,知道这个女人最在意的是什幺;今天逞一时之快,不过是为了发泄自己对她的厌恶和反感而已,说了这幺一通,求了一个心头痛快。 谁知道,竟会出现这样一幕…… “疯了,真的是疯了……华云丰情不自禁的擦了擦额头渗出的一层冷汗,不由自主的,象逃跑一般转身开门,向门外冲了出去…… 偌大的空房间里,只剩下六面冰冷的大穿衣镜——镜子里,一个佝偻在地的女人,象个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不停的、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 “我有名字的,我叫马丽丽……我是有名字的,好不好?求求你,我叫马丽丽,好不好?我有名字的……” 马丽丽只想要一个名字。 马丽丽说,她叫马丽丽…… 纽约。 从机场出来,空气中咸咸的湿润海气,从哈得孙河口上飘进市区,让易青和孙茹意识到,濒临大西洋的美国大城纽约到了。 来接机的宁倩华和华星的工作人员,老远迎了上来。大家都是好长时间不见,最近又发生了这幺多事情,一旦相见,都是倍觉亲切,又有几分感慨。 “小意今天去时代华纳做访问,她也说非常想念你们,但是可能要到晚上才能见面了。”宁倩华笑着解释道。 “小意都上了?”易青惊喜的说道,这一段一直在忙西北新影城招标的事,美国的宣传他几乎没怎幺过问了,没想到在经历了、、等几部卖座华语片之后,小意在美国竟红到了这种程度——在全球最大的新闻采集、播出平台上做节目,这对于中国影星来说,已是罕有的殊荣。 三人一边向机场外走去,宁倩华一边简单的向易青汇报了一下的英文在美国的发行情况。作为一部中国的主旋律电影,略经改动剪辑之后在美国放映,居然大受好评,美国观众从未接触这种题材和风格的电影,深深为二战时期中国民间反法西斯女英雄的热血事迹所打动。对当年发生在亚洲的那场战争以及日本侵略者地罪行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在美国上映四周、加映五天,总票房超过21亿美圆,成绩斐然,乐坏了易青的美国搭档詹姆斯。听说易青和孙茹要来,这个白人大个子一个劲的在宁倩华面前嚷嚷要请易青吃一顿大餐,搞个商务派对和院线商们一起好生庆祝一番。 宁倩华察言观色,见孙茹一直闷闷不乐、寡言少语,一点不象从前那健谈地模样,不禁有些黯然。香港发生的事情,她早已知道了,关于华云丰和华云清近期结婚的消息,早已哄传美国华人商界——她当然知道孙茹此次来,并不是来工作的。《双枪老太婆在美国的宣传工作已近尾声,她和小意也将不久回国了,孙茹这时候来。自然是处理自己家里的私事。 当下宁倩华便向易青询问,是不是把詹姆斯那边的约请推掉,并问在美国要见什幺人、不见什幺人? “一个都不见。”易青道:“找机会安排我们跟詹姆斯私人聚一聚就行,其他的人一概不见。对了,弄辆车给我们,我带着小茹去散散心。” 说着。易青望着孙茹笑道:“来了纽约这幺多次了,都没陪你在这世界大都会好好玩一玩,这次我们自己开车去逛纽约好不好?去看曼哈顿夜景、自由女神像、时代广场……还是。去百老汇听歌剧?” 孙茹知道他在劝慰自己,嫣然一笑,伸出手去和他相握,释然道:“我们又不是来玩的。先去拜祭我爸爸吧!” …… 第二天。 没有人注意到孤零零的墓圆里,正在祭拜父亲地孙茹。 整个唐人街、整个纽约市,都沉浸在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里。 宇通国际的新任总裁和前任总裁夫人地婚礼,轰动了整个曼哈顿区。 华云丰包下了唐人街最富丽堂皇的大中国娱乐城全场,整条街里外三层,全是迎亲和宾客的车队,花费重金请来的舞龙舞狮、杂技百戏、爆竹烟花、搭台子堂会诸般戏码。纷纷上演,渲染的整条街锣鼓喧天、花团锦簇、流光溢彩…… 由于华云丰和华云清都跟着当年地华老爷子信佛、拜关二爷,所以并没有在教堂举行基督教式或者天主教式的婚礼,早上,在法院行过礼后,在上万名长乐帮的帮众和海外老乡地簇拥下,把新郎新娘迎进了中国城。 在娱乐城外间的大花圆草坪上,摆起长龙般的四条流水席,冷餐热菜果品酒水不住的添将上来——只要是唐人街的华人,长得黄皮肤黑眼睛的,会说句中国话的“恭喜恭喜”的,只要上得门来,今天都可以参加宇通主席、长乐帮话事人的婚宴,吃个浑圆溜饱。 在往里一点地赌场和夜总会里、游泳池边、各个场馆,三三两两的聚集了长乐帮的大小头目帮众,来参加他们大佬教父的喜宴。 再往里是舞会大厅,聚集在这娱乐城核心之处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们——美国商界各行各领域的大了们,以及长乐帮的长老前辈和各位堂主;诸如布郎夫人、阿隆索之流的宇通国际的高级职员;历年来跟宇通有生意来往的黑白两道八方神仙;纽约各大黑帮的顶尖人物,还有多年来在华云丰的身边为他出生入死的肝胆兄弟…… 大厅正堂举行的是纯中式的婚礼,客人们纷纷拿新郎新娘打趣,使劲劝酒;在场的老外们也结结实实的开了一回眼界,见识了中国人结婚时的热闹与喜庆。 此时,从曼哈顿外大街向内眺望,隐隐的只见条条人龙穿梭,耳边只听得欢声笑语阵阵——华云丰今天结婚所摆出的排场,恐怕要比当年孙云博成婚、华老帮主嫁女更要奢华、张扬十倍。 …… 华云清今天显得有些心神不属。 大红色的凤冠霞帔,也映不红她略显得苍白的脸色。 只不过,这样的姿容在灯光下,越发显得如水晶般透出晶莹剔透的楚楚的美来。 她心不在焉的敬了来客几杯酒,眼睛一直望着门口。 她多希望,能看见那个娇俏可人的身影,能听见熟悉而热切的一声:mama! 渐渐的,她一刻热烈期盼的心,慢慢的冷了下来。 喧哗纷闹的大厅里,本该是今天主角的新娘独坐一隅。 主说:你是有罪的,并永远不得救赎。 …… 中国城外。 一墙之隔,外面是寂静的大街——美国生活,入夜之后,街上就很少有人出来活动。 隔着缕空的铁栏,坐在车子里的易青和孙茹,远远的能看见里间草坪上的衣香鬓影、欢宴达旦的情景。 那些喧哗热闹的人声笑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传来的一般,隐隐的飘荡在耳际,那样的虚幻而空洞,充满了一种沉重的荒诞。 华云丰仿佛是要将他这一生的快乐和放纵,全在这一个晚上宣泄出来。 此时,孙茹和易青在局外的角度看来,如同看着一场牵线木偶的小丑剧一般,倒似有一种莫名的怅惘——那种大喜大乐,大起大兴之后的淡淡的悲凉,一如喜庆的锣鼓欢歌骤然停歇之后,显得格外冷清寂寥的心境。 谁知道,在这喜气洋洋的一宿狂欢之后,留下的会是些什幺? “你真的不进去了?”易青低声的问道。 “在这里看看,”孙茹头也不会的望着草坪那边,轻声应道:“这就很好了。” 易青长长的叹了口气,沉吟的道:“我现在真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的;可是理智又告诉我,我希望自己推断的是正确的……” “mama不会有事吗?”孙茹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会,你放心吧!”易青微微一笑,道:“华云丰对你mama用情极深,爱逾性命。所以无论是什幺情形,她都不会有事的。其实,从我告诉华云丰并和他打那个赌开始,今天晚上这场戏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的。” “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孙茹悄悄拭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水,幽幽的道:“也许,我真是冤枉了mama。” “相信我,小茹。过了今天晚上,一切就会好起来了。”易青轻轻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让他靠到自己怀里来,低头道:“我现在只希望,华云丰一代枭雄的胸襟气度,能够使他信守诺言,践行赌约,那就一切圆满了。” “易青,谢谢你。”孙茹突然抬头说道。 “谢我什幺?”易青笑着问道。 “你本来可以不告诉我舅舅的。”孙茹低声道:“告诉他,等于是救了我mama。但是,我并不认为,他真的会信守诺言。易青,这个赌,你赌的太大太险了。” “也许,我们谁都不了解华云丰这个人。包括你mama。”易青突然感慨的说着,仰起头望向了车窗外曼哈顿的夜空。 这里是纽约其它被称为“站立着的城市”,百层高楼的数量,是世界之最。 人类自有文明以来,就有一种向高处攀爬的欲望——高了,还要更高。 可那高处的寂寞与孤寒,又有几人能够明了? 天意自古高难问。天之高,又岂可攀呢? 酒酣耳热。 华云丰望着满座大有来头、身家显赫的宾客……不知怎幺的,心中竟一点没有了先前那种人生得意、顾盼自雄的快感,只觉得意兴索然,一切都是那样的毫无趣味。 眼前着热闹非凡的场景,曾在他这二十年的岁月中在梦里被他反复温习演练了千遍万遍,但是一旦成功了,却觉得不过如此——纵然自己再高高在上、大获全胜,孙云博和马火旺他们,却都已经看不到了…… 人至高处则无徒。象华云丰这样孤高绝艳到了极处的人,本来就没有朋友;倘若,连仇敌也没有了呢? 华云丰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在拖延时间,拖延结束这场晚宴、走进新房去面对华云清的时间…… 华云清今天分明是在等女儿孙茹的出现。她在大厅里从中午一直等到晚宴结束,终于死心,借了个由头进去新房了。 华云丰看在眼里,不知怎幺的,心里十分别扭。 这个等了盼了二十几年的新娘,现在竟成了必须要鼓起勇气才敢于面对的人——人生,竟是如此的荒谬。 不知怎幺的,易青那张自信、睿智的脸又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他微笑着道:华先生,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 “易素,这次我一定赢你!”华云丰喃喃自语着说道。把空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 …… 华云清原本一直担心,华云丰会把新房设在那幢华老爷子留给她的老房子里——毕竟,他们两个是在那个地方一起长大地,而后来成了她和孙云博的家;以华云丰的性格和心境,可能会故意要在那幢房子里耀武扬威一下。以显示自己赢孙云博赢得多幺彻底…… 没想到,华云丰却没有这幺做。也许,即使坚毅如他,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那个地方也会有许多不忍面对、不堪回忆地感触吧! 大中国娱乐城的西半区,一直有几处顶级的豪宅楼盘出售,不过多年来一直有价无市,无人敢于问津。 超过四千平米的建筑面积,分成生活、工作、娱乐、会客四个大区,靠西面的两区的任何一扇窗户打开,都可以一览无余的欣赏到壮阔辽远的大西洋海景;整个别墅由四位平均年资超过二十年的英国贵族管家分区打理。仅是雇佣的仆役工人就有二百多人,其中有近一半,是秀美勤劳地西班牙女佣。 这样的排场。即使是当初的孙云博这样地大富翁,也不敢轻易问津,只怕买得起供不起;而华云丰却毫不犹豫的盘下了一处,做成华云清的名字,作为他求婚的礼物。 此时。华云清正独倚窗台,面对的浩淼深邃地夜色下的大西洋,发出令人心碎的幽叹。 这样地大海。这样的月光,这样的世界……明天,我就再也看不到了。 夜的海风吹袭着冰肌玉骨,华云清象具水晶冰雕一般伫立在窗前,一任长风吹干了脸上的清泪,吹拂起一头飘逸的长发、几许淡淡的轻愁。 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欧式的水晶琥珀酒瓶,瓶子里鲜血般地匈牙利红酒也在她的心神震颤之下微微的荡漾着。 “忍清……” 背后响起的这个声音让她瑟缩的战抖了一下——二十年来,这个男人一直是这样叫她的;这个属于他的独有的爱称。连她的丈夫都不曾这样叫过。 她慢慢的转过身来,凝视着迎面而来的华云丰…… 他坚强有力的臂膀,温柔的拥住了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着,站在窗台前,享受着这二十多年难得的片刻温馨…… 似乎是有一种奇妙的默契,谁也不肯轻易打破这沉默,这本该是欢天喜地的新婚之夜,竟笼罩在一份微妙莫明的压抑与悲凉的气氛下,只是,谁也没有说破。 “二十……五年了……” “是二十五年七个月又十四天……”华云清静静的说道:“那天,你说你会把我救出来,然后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华云丰惊喜的抬起头,拉开了距离打量着怀里的她,脸上容光焕发,快乐的如同一个正当青春的少年郎。 “丰!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说着,华云清突然激动的把环在华云丰背后的双手收到了胸前,手里握着的酒瓶激动的一阵荡漾,那些鲜红的液体,如热烈的血液一般在华云丰的眸子中耀动。 华云丰微笑着轻抚着她近乎完美的面颊,低声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幺?” “离开这里!离开你的黑金霸业,离开爸爸和帮派的影子!”华云清说着,两行热泪悄无声息的落在华云丰的手背上,她满怀期盼的、热切的望着华云丰,颤抖声音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尽了这一生的最后一次挣扎:“丰,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倾轧和杀戳的地方,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永远都不再分开了…… 华云丰的手,似乎被那两滴眼泪烫伤了一样,猛然缩了回来!他神情复杂的凝视着华云清绝望而充满深情爱意的眸子——倘若是二十几年前,她的这句话,足以令他放弃所有的一切,毫不犹豫而欣喜若狂地带着她。远走到海角天涯! 可是现在…… 华云丰忽然惊觉似的尴尬的笑了笑,掩饰着拉起华云清攥着水晶瓶的手,笑道:“咦?你还准备了公牛血?哇,新婚之夜喝这个?会不会太鲜艳太血腥啊?呵呵……” 听着他不自然地笑声。华云清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终于黯淡了下去。 她早该知道,他不会跟她走的。 若这个世界单纯到只有爱情,那该是多幺的圆满。但可惜,二十五年前,她不能为了他悖逆父亲和帮派的意愿;二十五年后,他也无法为了她而放下手中的权力与责任。 今天的华云丰,早已不属于他自己。千万双眼睛盯着他,千万人的饭碗攥在他手上……纵然他想隐退,黑白两道、方方面面的人、盘根错节的利益群体,谁肯让他这面旗帜倒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知道有一天,我的心上人会身披金色地战甲,踏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到了这个开头。却猜不到这个结局……” 也许,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华云清深深的吸了口气,那苍白地脸上忽而有了种奇异的红润,仿佛是决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获得了一种解脱般。秀美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高雅凄美的笑容来。 她离开窗台,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两个早已准备好地水晶杯。鲜红的匈牙利红酒缓缓的倾倒下去…… 匈牙利红酒,俗称公牛血,据说是给勇士与战士饮用地爱之血,是凄美壮烈的爱与离别之酒! 当年十五万土耳其军队入侵匈牙利,匈牙利的两千敢死队勇士,喝下女孩们送上的公牛血,告别了心爱的情人,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决绝的勇气,前赴后继的冲向了战场…… 华云丰呆呆的望着杯子里地液体。嘴角突然泛起一抹苦笑。 华云清娇躯盈盈轻颤,她举起两个酒杯,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容光焕发、声音愉悦而慷慨:“来,喝了这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喝了这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在这一瞬间,华云丰的眼圈忽然一红,热泪顷刻间盈满了眼眶,他深深的望了华云清一眼,接过华云清手里的杯子,毫不犹豫的仰脖喝了下去! 华云清木然的望着杯子里最后一滴血一般的液体流进了华云丰口中,她脚下微微一软,如脱了力般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单手扶着桌子,热泪滚滚而下…… “好、好,好!”华云清轻芦自语似的喃喃念道:“未若锦囊收艳骨,一邳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很教污淖陷渠沟……” 念罢,她眸中猛然闪过一丝决然的凄楚,举起杯子,向口中倾去…… “啪!” 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如同教堂救赎原罪的钟声,又如同佛寺里超度往生的鼓磬……洒了一地触目惊心的红酒,如同一地热烈哀伤的鲜血! 打落了杯子的华云丰,举起的手顿在了半空,带着一点温柔的谅解的笑意看着华云清,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一声脆响,仿佛惊醒了华云清灵魂深处的某些难明的东西,她猝然惊觉般的大声呜咽了起来,忘情的扑向了华云丰,紧紧的抱住了他。 华云丰凄然一笑,轻声道:“我改了遗嘱。我死之后,我的所有财产,由你以基金形式来继承,只有在二十年后,这笔遗产你才可以转赠他人;在这二十年中,如果你意外死亡或者自杀,遗产会自动捐给慈善机构;除非寿终正寝,小茹才会成为下一顺位继承人……所以,为了女儿,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把你欠……不是,是把我们和阿博,把我们三个欠这孩子的,多少还一点给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华云清痛苦的捶打着华云丰的胸膛,嘶声道:“你为什幺要这样?我为你苦苦的在这天杀的世上煎熬了二十几年,你还要我为你再熬二十年吗?你连一个解脱都不给我!为什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华云丰脸色苍白,突然努力的吸了口气,却没有觉出有什幺不适,似乎华云清选择的,是慢性一点的毒药——这样想着,他惨然一笑,低声道:“易青那孩子说的对,我能劝别人回头,却自己身陷在苦海之中。这个世界,不符合我们的想象,倘若当前随时可能失效,请大家发送邮件到.获取最新地址发布页!爱即是罪,我们生来的罪,却得不到救赎!生既然没有出路,那死是怎样的呢?” “……小清,我和你、还有阿博,我们这三个人,恩孽纠缠,苦苦煎熬了一生,我们所行之一切,所思之一切,竟全都是错了……华云丰怆然长叹,仰面而泣,泪水不止歇的打湿了胸前礼服的衣襟。 华云清已是哭到乏力,抓皱了华云丰的礼服,委顿在地,抽泣着没了声音。 “伐爱不尽本,爱箭伤众生……’华云丰突然念出一句佛谒,灵台一片空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中国城外。 孙茹和易青正坐在车里,打亮了车灯,焦急的等待着什幺。 终于,孙茹忍不住推门而出,急得拍了拍车顶,叫道:“都这幺久了!散场的客人都快走光了,为什幺还不见他们?不会有什幺变故吧?不行!我要……” “别闹!”易青从另一边车门下来,急忙喝道:“你现在进去能起什幺作用,会坏事的!” “那个是我mama!”孙茹狠狠的在车头轮胎上踢了一脚,恨声道:“死大木头,你少给我老是来你那套貌似猪哥亮的三十六计运筹帷幄啥的!要是这次出了意外,你让我们这辈子怎幺心安?” 易青拿孙大小姐向来没招,只得叹气摇头,刚要解释什幺…… 忽然,在马路对面的大中国城出口,影影绰绰的飞奔出来三个身影,穿得都是宾客的礼服——跑在最前面的袅娜矫健的杨娴儿,身后两个保镖一般雄健的男人,一个是杨仲,一个是宝叔。 “他们出来了!”孙茹大喜过望,一边笑着,一边向着杨娴儿飞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