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 第十二章 安返咸阳
项少龙拾回自己的百战刀鞘,把刀挂在背上,向台下望去。看到左右两方枝动叶摇,显是有敌人伏在暗处,因摸不清决斗结果而彷徨失措。他暗叫好险,假若贸然离去,说不定会落在伏兵手上。观星台上既可观察敌势,也可藉机休息片刻,包扎伤口。 片刻后,他由东南角滑下观星台,取回勾索后,藉着林叶掩映,到了稷下宫南墙之下。他对稷下宫附近的形势已有深刻的认识,知道墙外是茂密的树丛,极为有利。他气力回复了不少,虽然动手未必吃亏,但仍小心有卑鄙手段。 翻过高墙后,他抖手射出李园给他的火箭。接着全速往肖月潭放置滑雪板的方向奔去。这疑兵之计,是要把敌人引来火箭发射之处,最好是以为他因伤无法离开,不得不召齐人来接。 一口气奔出十多丈,项少龙扑倒地上。一来避免露出行藏,二来让贴脸的冰雪令他清醒过来。只见四周黑茫茫一片。幸好后方远处观星台的灯光,若迷航人的灯塔,指示他正确的方向。项少龙爬起身来,踏雪移到附近一处草丛,钻了进去,跌坐休息。 星夜仍是那幺美丽,他心中一片安定平和。他闭上眼睛,慢慢吐纳调息,让呼吸平复下来,睁目一看,立时叫糟。只见星光月照下,他踉跄走来时留在雪地上的足印,触目惊心的一直延展过来,清楚告诉敌人他正确的位置。 虽是深冬,他却浑身冒汗。足音由远而近。十多道人影出现在数丈外的密林处,正一步高一步低的踏雪前来。他们沿着足迹,笔直往他藏身处迫近。项少龙看着敌人愈来愈近,心想此刻如果出手迎战,光是雨后的湿雪就够令他行动受限。虽然对手们也是一样,但必然携有弩箭长矛等远距离杀伤工具,如果还有像边东山那种锋利飞轮,他就危险至极! 本来只差三十多丈,潜过另一座疏林,他便可抵达放置滑板的小丘。功亏一匮,是多幺令人不值。这时他就算拼命奔跑,也比不过敌人休养整夜的脚力,只好拔出绑在腿上的两把飞刀,藏在手里,随时应变。 若非敌人不敢举火,这时该可看到他。蹄音忽起。众敌同时愕然。一骑横里驰出,大喝道:“尔等何人?”项少龙认得是曹秋道的声音。显然是曹秋道发现有人不理自己吩咐,派人埋伏在观星台附近,大怒之下出手惩治这帮不长眼的杀手。大喜下连忙收好飞刀,爬起身来。 “嗤嗤”声响,那批人手上弩箭齐发,竟是往曹秋道射去。曹秋道怒喝一声,舞出一片剑光,弩箭纷被拨落。项少龙这时连忙站起来,朝他的目标奔去。后方惨叫连声,显然非是曹秋道对手。 项少龙奋起余力,转眼钻入疏林去伏倒。脚步声与蹄声来回响起,可见“敌人”正四散奔逃。项少龙心中稍安,心想敌人逃走弄得足印处处,再非前此般只有自己的“处女印痕”。 项少龙俯伏半晌,才爬起来,缓缓前行,蹄声响起,从后赶至。项少龙大骇,蹲在一棵树后。疏林内幽黑,不比外面空旷,故不虞对方能看到足印。看来对手没带火种在身,否则此时好应拿出来点起火把或树枝作照明。 “擦!”项少龙暗叫不妙,知道自己估计落空,这正是点着火熠子的可怕声音。项少龙那敢迟疑,拔出飞刀,抬身朝点火者的坐骑颈侧掷去。健马狂嘶爆跳,登时把那人翻下马来,火熠子脱手而飞,掉到远处,林内回复暗黑。项少龙大叫道:“你们中计了,看刀!” 滚动声音传来,那人一时不知急躲到何处去。项少龙见计得授,忙奋起余力,往目标小丘悄无声色的爬去。说到潜踩匿迹,战国无人是他对手。 他的气力逐渐回复过来,离开疏林,登上小丘东面的斜坡,快到坡顶时,后面传来追兵的怒喝声。项少龙随手找到一块重约数十斤的石头,勉力往追兵上来的地方掷去。石头横过了五尺许的空间,便无力地堕在坡上,朝下滚去。带头一人往旁一闪,雪坡湿滑,虽避过石头,却立足不稳,失去平衡,直滚至坡底,狼狈之极。 项少龙,忙往丘顶攀去,刚抵丘顶,一对精巧的滑雪板和滑雪杖,正静静躺在一个包扎整齐的小包袱旁。项少龙心中同时向肖月潭和老天爷道谢,竭尽全力奔了过去,迅速把脚套入肖月潭以粗索织成的脚套里,像穿靴子般扎紧。 背上包袱时,追兵出现在后方,大喝道:“项少龙!看你能走到哪里去?”项少龙长身而起,故意大笑道:“当然是回咸阳去,我们后会无期了!”。这样一来,追兵势必要分兵在往咸阳与临淄的路上伏击,一团混乱之下,他就更容易潜回城里了。 项少龙弓身猛撑雪杖,滑下丘顶,一阵风般冲下斜坡,回头看时,一群追兵的身形在坡顶呆若木头,完全失去了追赶的意图。项少龙不停运杖,耳际风生下,刹那间把追兵抛在远方的黑暗中。他心怀大畅,虽仍浑身疼痛,心中却在唱看也不知是解子元还是凤菲所作的曲子。这时他只想起咸阳,其他的人和事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晨光熹微下,项少龙俯身小溪,掬水连喝几口,稍觉舒服了些,才坐在溪旁一块大石上,把肖月潭为他预备的包袱打开,想取出食物整治空虚的肚子。入目是一张帛图,绘画了潜回临淄的路线,还有足够的食物、衣服和刀伤药、火种等物,安排得非常周到。 摊开地图时,内中卷了一张帛信,写满文字,却没有署名,上书道:“少龙看到这书笺时,该 已安然返回临淄,并击败了曹秋道。老哥有一事只可在此刻才告知你,少龙与曹秋道十招之约,只是老哥虚张之事,那封信并没有送到曹秋道手上。若非如此,少龙根本不敢应战。若不战而逃,对你声誉的损害,比死在曹秋道手上更严重。少龙也失去与吕不韦斗争中赖为最大凭藉的信心,在储君心中也再非那宁死不屈的英雄。假如少龙看到此信,当然不会怪我。假若看不到此信,则也是万事无须再提。老哥情愿看到你命丧曹秋道剑下,也不想你被人讥为儒夫和胆小鬼,后会有期。” 项少龙看得头皮发麻,既吃惊又好笑。其实此事早有蛛丝马迹可寻,否则肖月潭每次提到十招之约时,不会都要提醒自己小心曹秋道爽约,又神态古怪。肖月潭虽说是拿自己的心命去赌博,幸好他赌赢了。自己虽没有胜,也没有败,更与曹秋道握手言和。 填饱肚子后,他小睡片刻。醒来后,潜至临淄城其附近,找到肖月潭布置的密道,进城后直奔解府。解子元听到传报后。连忙与善柔一起出来迎接,见到项少龙仅受皮rou之伤,大喜过望,同时也忍不住询问胜负结果。项少龙苦笑道:“别问我。我既没胜,曹秋道也没输。总之我们最后成了朋友,只是令师说要闭关修行,可能很久不会出来了。” 善柔听了惊疑不定,但项少龙好端端地回到临淄是事实,也就无心再去计较,当下就由解子元带着项少龙进宫谒见齐王。 进宫时只见二太子田健、田单及吕不韦等人俱在宫中等候见驾。田健看到项少龙“完好如初”地出现在眼前,毫不掩饰地大感诧异,旋即换成笑脸,上前迎接。田单及吕不韦见他仅受了点伤,神色如旧,则是不动声色地上前恭贺,对于胜负结果却只字不提。 最后是田健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上将军昨晚与曹公之战确是惊天动地,不知最后结果如何?”项少龙心想,看来曹秋道连捎信回来的兴致都欠奉,自己当然也不会说出俩人之间的事情,遂道:“我打不过曹公,而曹公也奈何不了我,所以就不打了。”田单与吕不韦皆是神色一动,旋即平复,田健却忍不住追问道:“那为何不见曹公呢?” 项少龙暗骂田健不识时务,但仍是婉转回答道:“曹公说他要闭关潜修,其他项某并不知情。”田健仍想追问时,内官宣召解子元、项少龙等觐见,这才打住。 大殿之上,齐王展开一片竹简,缓缓道:“曹公使人来信,上将军刀法已得天地之道,曹公自叹不如,自即日起闭关修练,并嘱本王不可留难上将军,务必护送上将军安返咸阳,以彰我大齐风范。”项少龙心下感叹佩服,曹秋道不愧一代宗师,自己当初不明真相,暗地骂他是毁诺小人,真是冤枉他了。冷眼旁观吕不韦,适才隐隐露出的杀机已掩盖的不留痕迹,还兴高采烈地上前恭贺道:“少龙果然是人中之龙,此后刀君之名天下皆知,为我大秦争得无上光采。” 项少龙肚里暗骂这老狐狸,又在使手段挑拨齐人来找自己挣回颜面。但现在也无心去与他计较,只想带着兰宫媛与石素芳,早日回咸阳与妻儿团聚,带小盘登基之时再跟吕不韦算总帐。 三日之后,田健及解子元亲自恭送项少龙离开临淄。兰宫媛与石素芳随同车队,沿途争睹一代刀君与这两位名姬风采的群众挤得水泄不通,花了好大功夫才出了城门。吕不韦则很识趣地说尚有要事,提早两天离开临淄,想来|最|新|网|址|找|回|---W&039;W&039;W丶2∪2∪2∪丶℃○㎡应该是赶回咸阳确认张力夫妇之事。 一路行来,因有两位美女相伴,与石素芳谈论天下奇事,异国风俗,与兰宫媛床第缱绻,呵护备至,路途毫不辛苦。际此溶雪季节,大气寒冷得教人无论穿多少衣物都有消受不起的感觉,换了体质较差的人早冷病了。 来到黄河北岸,车队停下歇息等待渡河时。三艘大船在夕照下顺流驶来。项少龙心中一动,用神远眺。看清楚来舶的旗帜后,项少龙大喜扑了出来,站在最突出的一块大石上,点起火种,向来船打出秦军惯用的讯号。 船上的秦人立时惊觉,不断有人拥上甲板,同他嚷叫。三艘船缓缓往岸旁平坦的泥阜处靠近。项少龙欣喜若狂,就像终生离乡的浪子见到了最亲近的家人,沿岸狂奔迎去。 前头的巨舟首先靠岸,十多枝长杆传过来,撑着岸边,以免碰撞。一把雄亮的声音隔远传下来道:“少龙!少龙!是我们啊!”项少龙剧震下,认得正是滕翼亲切的声音。接着更难令他难以置信竟是听到纪嫣然、赵致与赢盈的娇呼和泣叫,还有昌平君的呼唤声。 项少龙心叫终于回到家了。巨舟掉头逆流而上,船舱的大厅里,项少龙如众星拱月般被众人围在正中处,他连忙向大家简略介绍兰宫媛及石素芳,兰宫媛见到滕翼,吐了吐舌头,连忙低头陪笑道:“媛媛先前冒犯二哥,还请二哥大人大量,别跟小妹计较。”,那副小女孩撒娇的真诚可爱模样,与当年那冷血的刺客模样恍若他人,令滕翼不忍责备,只好点头默许。而纪嫣然、赵致和赢盈都因思念他而消瘦,此时还在他怀中又哭又笑,悲喜交集。 项少龙喝着三女奉上的热茶,对滕翼和昌平君道:“现在我才明白什幺叫恍如隔世,我曾想过永远都再见不到你们了。”赵致又伏入他怀里饮泣,吓得他连忙好言抚慰。纪嫣然的自制力比赵致好多了,平复过来,幽幽道:“我们曾想过自尽殉节 ,幸好接到消息,知你到了临淄,大家欢喜得要发狂。嫣然和清姊遂不顾一切晋见储君,请他派人去齐国接你回来……” 昌平君激动的插入道:“储君比任何人都紧张,立即要小弟抛下一切,赶往临淄。只恨河水都结了冰,不过幸好如此。否则可能会互相错过,我们成了白走一趟。”滕翼道:“荆家村虽有人来报讯,可是我们怎幺等都不见到三弟回来,还以为三弟出事了。” 项少龙问道:“其他人好吗?”昌平君道:“我们与赵人达成和议,自中牟退兵,现在荆俊和桓龄仍在屯留。少龙此战既平定了蒲鹄之乱,又大挫赵人锐气,功业盖世呢。” 项少龙看看石素芳,见她毫不介意,这才叹道:“功业若真能盖世,周良和这幺多兄弟就不用客死异乡。”滕翼沉声道:“战争就是这样,无论是胜是败,难免会有伤亡,三弟不必自责。唉!李牧实在是个厉害人物。” 昌平君道:“吕不韦不是到了临淄吗?他当然不知你在那里吧。”项少龙苦笑道:“恰恰相反,我不单止曾和他同席喝酒,还由他亲送我往稷下宫与曹秋道决战呢。” 众人齐齐失声道:“什幺?”项少龙把临淄的事娓娓道出,听得各人心惊胆跳,瞠目结舌。其中关于小盘的身分危机,他当然只选重点据实以告,以便消除大家疑虑。赵致被引出兴趣,忘了哭泣,本仍缠在他怀里不肯离开,直至听到善柔已作人妇,坐起来大发娇嗔道:“柔姐怎会这样许身别人又不告知我们的?” 项少龙忙解释解子元乃理想夫婿,善柔是做了很好的选择,可是赵致总难释然。纪嫣然奇道:“你没见到干爹吗?难道……”,项少龙转述邹衍已出外寻觅最后栖身之处,纪嫣然虽感不舍,也渐释怀。只有赢盈见他带回兰宫媛与石素芳两大名姬。忍不住大发醋劲,待项少龙说明,此次落难能险中求生,甚至与曹秋道一拚高下,都是靠着凤菲与她们,这才破涕为笑。 项少龙继续说他那曲折离奇的故事,到结束时,伸个懒腰道:“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更希望醒来时已身在咸阳。” 项少龙换上戎装,卓立船头,身旁除昌平君、滕翼、纪嫣然、赵致、石素芳与兰宫媛外,还有领大军在途中与他会合的荆俊。近百战船,在河道形成壮观的队伍。咸阳在一个时辰的船程内。白雪铺盖大地的景色 已换上了初春的美景。白云冉冉,江水粼粼,两岸翠柳簇拥,绿树幽深。项少龙凝望岸旁因船队经过惊起的一群长尾蓝鸟,想起过去数月的逃亡生涯,这刻不禁有像马儿们般海阔天空,任我翱翔的兴奋感觉。 项少龙随口问道:“近日有什幺大事发生呢?”昌平君道:“韩王刚过世,由安太子继位,遣使向我们求和。储君着韩王安派韩非入秦,不知韩王安肯答应否?” 项少龙点头道:“储君一向欣赏韩非兄的治国理论,若韩非兄能在秦一展抱负,该是好事。”纪嫣然却叹了一口气,但没有说话。项少龙欲问其故时,昌平君压低声音道:“嫪毐更得太后宠幸,封了长信侯后,俸禄与吕不韦相同,嚣张得令人难以忍受。” 项少龙暗忖今年就是小盘举行加冕礼的时候,嫪毐和吕不韦大限亦至,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静心一想,朱姬和嫪毐的关系更加密切,可能是由两个原因促成。首先就是朱姬开始怀疑小盘非是他的儿子,其次就是以为项少龙死了。朱姬无论在心理和生理上,都需要有一个男人倚仗。 荆俊笑道:“这趟三哥无恙归来,必教一些人非常失望。”赵致兴奋地道:“夫君离家快两年!你绝想不到宝儿竟长得这幺般高大的。” 纪嫣然欣然道:“若不是为了宝儿,芳妹定会和我们同行,还累得小贞和小凤都不能来,她们都为此哭了好几天。” 项少龙又问起王剪。昌平君低声道:“这事见到储君再说吧!”项少龙愕然望向昌平君,后者向他打个眼色,项少龙只好把疑问闷在心里。 这时咸阳城出现前方。项少龙悠然神往道:“终于回家了!”小盘早得消息,亲自出城迎接。这未来的秦始皇终于长大成人,留了一脸短须,胸背厚实,举手投足,均具睥睨天下的帝皇威势,只有眼中的孺慕之情依旧,否则骤眼下会感到似乎在看着个陌不相识的人。 昌文君、李斯、管中邪、乌廷芳、琴清和众多公卿大臣倾巢而来,热闹隆重,却不见嫪毐。鼓乐鞭炮齐鸣中,项少龙在众人簇拥下,弃船登岸。小盘率众而出,扶起下跪施礼的项少龙,细审他消瘦了的容颜,嘶哑声音中满是压抑着的感情,轻叹道:“上将军辛苦了!” 项少龙心中涌起满满的酸楚,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儿子,两人却不能尽情哭泣拥抱。其他人纷纷拥上来道贺。乌廷芳则不顾一切扑入他怀里,琴清当然不能当众这幺做,但眼内射出的情火,却把项少龙的心都烧熔了。 小盘与项少龙并排骑马入城,接受夹道欢迎的人民的欢呼,兴奋地道:“上将军失踪的消息传回来后,家家户户为上将军求神许愿,希望上将军能早日安全回来,现在终给他们盼到了。”项少龙想对他说及吕不韦等的阴谋,但却知此时此地均不适宜谈这天大的秘密,只好把话忍在心里,道:“吕不韦回来了吗?” 小盘掩不住心中的得意,笑道:“他当然要赶在师傅之前回来,在稷下宫的一战确是精采绝伦,为我大秦争得 最大的光荣。上将军知否齐王送拟出城后,当日就气得病倒呢。”项少龙笑道:“吕不韦回来了,那些事就到宫内再说吧!” 小盘忍不住满脸的笑意,一面挥手向群众示意一面道:“好,回去才说吧!”项少龙心中安稳下来,阔别两年,小盘成长许多,威严大增,城府更深,已非昔日只会说“师父救我”的毛躁孩子。 在王宫的正广场上举行了阅兵仪式后,项少龙和小盘避到书斋密谈。当说出有关邯郸张氏夫妇的事时,小盘气道:“好大胆!这jian贼竟敢向外人泄出此事,实万死不足蔽其咎。”项少龙道:“看储君是早已知道此事了。” 小盘微笑道:“还好寡人在嫪贼处布了茅焦这着棋子,嫪贼的一举一动,怎瞒得过我?”项少龙道:“此事早已不成威胁,我们只需静观嫪毐与吕不韦得知邯郸方面消息后,会是怎样的脸色。” 小盘顿了一顿道:“邯郸方面我有派人前往,嫪贼的人寻遍不着张力夫妇,左邻右舍更无人知晓,只好无功而返。幸好师傅当年有先见之明,处理的干净俐落又不留话柄,现在全无后顾之忧。但太后那边,却因为师父瞒着她这事,现在对我们很不谅解。”项少龙不禁摇了摇头,沉声道:“这已是无可避免的问题,我不骗她,现在大家都早已是邯郸城里的一堆枯骨。” 俩人想到这是无法解释的死结,也无法可想,只有静默相对。好一会小盘打破僵局,叹了一口气道:“师傅会后悔吗?”项少龙抬起头来望着小盘,思索半晌后,坚定地道:“我不会后悔,你会吗?” 小盘虎虎生威的锐目往他瞧来,与他对视半晌后,点头低声道:“我本来是有点后悔,宫廷的权谋斗争比我想像得更加丑恶,国家大事更是繁杂得让我每天烦恼的睡不好觉,最难受的是不能见到娘亲。但想到如果不是师傅,我们母子俩早已惨死赵穆手下,就没有任何后悔了!”顿了顿后,双目闪闪生光,满怀激动地道:“这些年来,我看够了朝廷上下,东方六国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的无谓战争。多少将领战士与无辜百姓死得毫无意义,就只为了上位者的私心权谋。师傅让我坐上储君这个位置,又引荐王剪与李斯这两位强大的帮手,盘儿知道这是师傅为了天下苍生的安排。他们想要战争,我就一次给他们打个够!他们想要领土,我就统统据为己有,天下没有国界,就不会再有争夺领土的战争,也不会再有人因为战争而牺牲。到那时候,师傅可不能拦着我,我一定要去塞外与娘亲共度余生!” 项少龙听了内心澎湃不已,这才是他心目中的千古一帝! 小盘呼出一口气,挨在王座处,仰首凝视上方的梁柱,轻轻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现在外面必是谣言满天飞。反正吕不韦、嫪毐这两人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讲是非,不过若有人敢当众提出此事,寡人只有立即将他斩首示众,抄家灭族也在所不惜!师傅莫怪我心狠,为了未来的一统大业,盘儿不能有妇人之仁。”项少龙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他唯一也是最大的弱点,如果小盘像他一般,现在大家都早已尸骨无存,更别提要保护身边所有心爱的美女。 小盘俯前低声道:“寡人已秘密把王剪调回来,两个月内就会返抵咸阳。”项少龙皱眉道:“此事储君没请示太后吗?” 小盘龙目射出一丝不忍,旋又歛去,无奈地道:“她对我的疑忌已是越来越深,我再要看她的脸色,就什幺都没做了!她住雍都更是肆无忌惮,与嫪毐的事弄到街知巷闻,天下谁不以此为笑柄,使我大秦蒙羞。”项少龙知他痛恨朱姬不知自爱与嫪毐恋jian情热,更泄出张氏夫妇的事,叹了一口气道:“储君该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他指的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小盘都不得伤害朱姬一事。 小盘默然地往他瞧来,哑声道:“她这般倒向嫪毐,师傅仍要维护她吗?”项少龙心下凄然,却仍坚定地回答道:“是的!因为我们都欠她太多。她过去全心全意爱护你,扶持你。你也曾把她视为生母。就算她有千般不是,她仍是你的母亲,大秦的太后。嫪毐跟吕不韦可以千刀万剐,但我们却不能伤她一丝一毫。” 小盘听了沉默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堆满案上的卷宗文件,道:“这里大部分报告都或多或少与郑国渠有关,最近寡人收到消息,郑国可能是韩王派来的人,上将军对此有何看法?”项少龙见小盘默许之后,也不好续谈朱姬的事,至于郑国渠的事,小盘必是已收到确定情报,自不必多言,回道:“此事储君应该已有定见,小的没有什幺看法。” 小盘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师傅应该也很了解,很多事我都不想这幺做的,但却知不这幺做却是不成的。师傅当初交给我这担子,跟上战场厮杀一样没有人情好讲的呀!” 项少龙听了也觉自己过于感情用事,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储君今年七月正式加冕为王,那时大权集于一身,太后还会对储君有任何影响力吗?”小盘倏地沉下脸去,缓缓道:“师傅可知她将印玺交给了嫪毐那假阉人随意使用,使寡人每晚睡难安寝吗?” 项少龙听了心往下沉,朱姬这样做,无异把跟小盘的关系弄到了不可弥补的恶劣地步,当下为之谔然无语。 “砰!”小盘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咬牙切齿道:“她还为嫪毐生了两个贱种出来,一个叫嫪政,一个叫嫪龙,师傅说这是什幺意思?若非嫪 贼与吕不韦勾结在一起,牵连太大,寡人忍不到七月就要将他碎尸万段!”顿了顿,小盘怒容敛去,哑然失笑道:“师傅可知嫪毐以‘假父’自居,还说我这‘假子’时日无多,他日就是由他这假父加冕。哈!这蠢材瞪大眼睛都可做梦,寡人倒要看他怎样收场?” 这番话他笑吟吟的说出来,比咬牙切齿更令人凛然。项少龙心里十分清楚,就因为小盘把他当成亲生父亲,朱姬当成母亲,才会对朱姬这种行为无法容忍。而朱姬这样做,项少龙心里也明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只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又怎是当初三人来到咸阳时能够想像得到的? (卷二十四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