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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大婚,举朝同庆。 年轻又强壮的帝王终于迎娶了他的皇后,大景,这个延续了数百年的朝代将很快迎来他们的第七代继承人。 祭拜完了大景的先祖后,帝后一同来到神雀门城楼上接受百姓们的朝拜。 朝拜时容若身为长公主,站在帝后二人身后侧,她的“驸马”从两人大婚后身体就一直“抱恙”,所以容川“特许”他好好“养病”,不用出席任何皇家典礼。 听着底下百姓们的万岁声,她将视线移到那抹耸壑昂霄的身影上,从她这里看过去,见他身穿玄色冕服,头戴冕冠。 跟自己记忆中的容川竟不似同一人。 “皇姐别哭了,这点小伤不痛的。” “啊皇姐疼疼疼......” “皇姐别担心,阿川此行是有风险,但总比一直处于被动局面好。” “皇姐你放心,自古成王败寇,败了也不过是阶下囚,三十年后......” “好好好,阿川闭嘴。” “皇姐你看,以后谁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思绪被繁杂声音拉回,容若看向天边。 或许容川一直就是那个容川,只不过那时是身为皇子的容川,现在是身为帝王的容川。 毕竟人不会一直处于某一个年岁,就像长大后才会觉得小时候最快乐,容若叹了口气,不料竟然与皇后对视上。 皇后本名张芸萱,朝中张太尉之女。 小巧的鹅蛋脸上是一双会说话的杏眼,突然来的对视,在容若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先扬起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容若随即也回以微微一笑。 笑容过后却是一阵苦涩,她不是嫉妒身为皇后的她。 从小在深宫中长大,见惯了父皇后宫里那些玉貌花容的嫔妃娘娘,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庞,在高耸的宫墙压制下,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小时候就听奶娘mama说过,宫里的城墙最会吸食人的精气,每每吸走一个人,就会往上窜个来丈,叫她定不要挨着墙根走。 希望这宫墙能放过这位月眉星眼的女子吧。 她环视了眼前景物,心里暗暗道别。 是的,她打算等晚上宫宴举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宫里,自己找个借口回公主府然后趁机出城。 远离上京,远离公主府,远离容川。 朝拜完,便就是宫宴了。 容若回到宫里自己之前的住所,更换宫宴穿的宫装和妆容。 距离宫宴开始还有点时辰,于是容若便让宫人给自己备了热水,她想沐浴过后小憩片刻,然后再穿宫装。 沐浴便只留下素菊替她揉捏一下颈肩,舒缓一下因为梳了高耸的流云髻而酸疼的头肩。 素菊手放在她肩上,凑近她低声说道: “公主,路引已经备好,公主等会好好休息,晚上才有精力行事。” 容若点点头,但心还是悬在空中。 “素菊,我心里没底......”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连宫门都很少出,更别提上京城了。 “公主,别怕。记住,出了城谁都不要相信,男女老少,老弱妇孺,都不能信。不露财,不管闲事,不暴露自己女子身份。凡事多留心眼,不怕以最大恶意揣摩对方,就怕对方利用你的同情心而谋害你。记住了吗?” 容若再次坚定地点点头,她并非是三岁小孩,也不是在深宫中被呵护长大的娇花。 阴谋阳谋,你来我往,熟人因为利益翻脸,敌人因为好处苟合,人性复杂,她知道这个道理。 又因为容川对她做的事,她更加坚信了人性的复杂多样。 宫宴即将举行。 素菊给她梳了个云朵髻,发间插了两枚银篦,耳后又簪了朵粉牡丹做装饰。眉间也描了花钿,毕竟不能让旁人看出任何不对劲。 宫宴开始,帝后一同入席,众人一起行礼。 歌舞升平,酒过三巡。 容川身旁的小福子来报,说永平长公主婢女呈话,说长公主不胜酒力,欲提前离席望陛下恩准。 见容川微微点头,小福子行礼退下。 容川盯着自己桌前的酒食,沉默不语,面上毫无波澜,只是无意识摩擦着自己手里的酒杯。 身旁他的皇后朝他投来一眼,心里虽然不明白自己身边的这位皇上——自己的丈夫,此时垂下眼眸在想什么,但她还是飞速转过头,继续微笑。 得到准许的命令,容若终于名正言顺能离席。 但她还是“不胜酒力”在自己婢女的“搀扶”下缓缓退席。旁边的其他皇室宗亲,知道皇上看重这位胞姐,也不会多说什么。 就这样,容若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皇宫,来到了宫门口,容若的心也扑通扑通跳起来。 只要过了宫门口,来到城内街道上,她便和素菊一人用裹了蒙汗药的帕子迷晕随行的另外两名婢女。 回宫公主府的路上有一截街道昏暗无比,那里的宅子不知道主人是谁,反正无人居住,所以门前也没有灯笼照明。 那时容若便发话说自己想吃芋香坊的薯栗糕,打发婢女过去买。黑灯瞎火看不见谁是谁,等车夫停下后就跳下马车,容若便化身“婢女”去买糕点。 然后拿出马车暗格里藏好的男子服装换上,再穿上了压了有路引的步履,便也能乘着天黑,混进人群出城去。 虽然不算缜密,但就是主攻一个意料不及。 就是在旁人都认为她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下越好过关。 眼见马车越靠近宫门,容若的心就越紧绷。 她闭着眼暗暗咽口水,在脑海中一步步演练着等会要进行的事情。 如何蒙晕那两名婢女,如何不顾她们挣扎将方帕准确对准她们,如何跳下马车出城去...... 今日的发髻还算简单,看着繁杂,实则很好拆卸。妆面也好洗去,路引也拿到手里了,只要出了城,然后去到下一个地方找当地官府办一个户籍,她就可以拥有另外一种身份了。 不用当容川的禁脔,不用面对他那滔天的情欲,她只是自己,哪怕舍去长公主身份,丢掉锦衣玉食的生活。 也总比被当作任容川予取予求的金丝雀强。 他不再把她当作皇姐对待,那么她也不必再把他当做从前的皇弟看待。 过去种种,便烟消云散罢。 马车来到宫门口,侍卫询问的声音响起: “何人此时出宫,可否禀明身份让我等查看一番?” “回官爷,我乃永平长公主府上车夫,这是我家主子令牌。” “原来是永平长公主殿下,属下失敬。放行!” 那侍卫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查看马车内情况,本来还担心他们要查看,所以容若没有选择在宫里就迷晕身旁的婢女。 容若悬着的心将要放下,身后却猛然传来马蹄声。 “公主殿下留步!” 容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整个人睁开眼睛惊慌失措望着素菊。 素菊暗中捏了她手,传达一点信息给她,示意她别慌。 随后另外一个婢女从马车下去,不悦骂道: “何事这样忙慌?殿下本就醉酒头晕,你这样吓到了殿下担待的起?” 那人下马后忙行礼道歉: “殿下恕罪,小的该死。一路飞奔过来忘记了礼数,长公主殿下饶命。” 容若暗中大口呼吸了片刻,稳了稳心神。 “无妨。” “回殿下,传陛下口谕,思及公主府路途遥远,马车颠簸,殿下醉酒后脾胃难受,不如今晚就留宿宫中,待明日酒醒后返回府上即可。” 容若听完暗中捏拳,等指甲插入rou中,带来尖锐的疼痛后缓慢松开。 “......皇上有心了,回宁芳宫。” 宁芳宫便是她没有搬出皇宫时候的住所,也是白日里她沐浴更衣的地方。 再次回到宁芳宫,容若与百日里相比,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连她自己都觉得恍如隔世。 她望着这宫殿里熟悉的布局,忽然笑出声。 噗嗤—— 哈哈......啊哈哈哈。 扶着她的婢女们见状,不明所以,一脸惊恐互相对视起来。 “殿下......?” 素菊也放下手中的活,赶回她身旁,担忧地盯着她。 容若摆摆手,笑道: “没事,不过头昏看周围景物便似围着我跳舞一样,着实有趣。下去准备热水吧。” 等沐浴完躺在床榻上后,她又起身喝下婢女送来的醒酒汤——那醒酒汤不知放了什么药材,苦涩至极。 再苦涩也不及自己心中苦涩,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苦涩只觉得好笑。 她计划好了一切,却随手就被容川一个口谕叫停。 这是天意么,让自己别痴心妄想。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醉了还是今天精神过度紧绷,竟然躺下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她感觉到有人正在按揉自己的两边太阳xue。 “素菊......不必了......” 不对,不会是素菊。 她睁开眼,坐起来,却因为起身动作太猛,导致脖子间肌rou忽然拉痛。 是容川。 他怎么会在这,她捂着自己脖子,一脸震惊地望着容川。 “如何?伤到哪里了?头还晕嘛?” 见她捂着她的脖颈,只是望着他不说话,容川直接开口道。 “你怎么会来此?” 不应该在是跟他的皇后同饮合卺酒,然后等待龙凤烛燃尽吗。 但她不想提到这方面,以免落在容川耳朵里吗,就是她吃味的表现。 偏偏容川就是这样认为,本来白天见她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神情,宫宴上又是暗自饮下数杯果酒。 他不得不联想到这方面。 于是给合卺酒里放了点迷药,皇后饮下后没多久便昏睡过去,他便说回清仰殿。 实则是来到了她这里。 “你疯了容川,这是在皇宫,到处是眼睛盯着的皇宫。” “皇姐怕什么,皇姐放心好了,不会有任何不利于于皇姐的消息传出去的。” “你真真是疯了,我与你无话可说。” 容若已经不想与他交谈了,她直接转过身背对他,也不想面对他那张脸。 “皇姐别急,说到合卺酒,我与皇姐虽然已有夫妻之实,这合卺酒却是还没饮过,不如今夜就一起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