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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最新消息,星光海上救援队机长陈瑀同志在执行救援任务时,遭遇石油爆炸,最终不幸牺牲,享年27岁。” 电视中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像把锋利的匕首,猛插在我的心上,使我一下惊醒。 看向窗外,我在万里高空,拉萨飞北京的飞机上。 只是一场梦。 但心跳震动鼓膜的声音还没平复,额前头发也已经被汗浸湿,并且没有消退的迹象。我蜷在座椅上,把自己缩在一角,却怎么也压不住那恐怖的失重感。 像是被打开了什么闸门,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无声无息,泪水布满了整张脸。 空姐察觉了我的异样,向我递了杯热水,问:“小姐,您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接过热水,摇摇头:“我没事。” 但不知道陈瑀有没有事。 得知陈瑀出事的事情只是一个偶然。 昨晚,不,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我刚出完现场回来,处理完那一滩血rou模糊之后,看什么都是腥红的、晕眼的。 这时,手机弹出了新闻消息。 平时,我是不会留心看这种推送的。但那时,偏偏,瞥了那么一眼—— “星光海上救援队出现重大事故!” 陈瑀就在那个救援队。 眼前更加腥红、更加晕眼、更加模糊,哆哆嗦嗦点开那条新闻,眼睛扫到有他的名字那一行——全员获救!机长陈瑀被爆炸碎片击中臂部受伤! 提的一口气总算呼出,这才能从头细细看这则新闻。 “据了解,这是星光海上救援队机长兼队长陈瑀在提拔为队长后的首次任务。在此之前,他已经大大小小出了几百次任务,每次不管情况有多艰险,他总能出色完成。这次,星光海上救援队在大风大雾大浪的环境下,营救一辆运输石油的轮船。机长陈瑀在艰难环境下准确的调整直升机位置、下达安全绳索,协助救援人员成功救起被困的7名船员。然而,爆炸发生了。陈瑀被爆炸碎片击中臂部,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在危难关头,他忍痛完成单手飞行。直到离开危险区域,他才迫降到安全地区,由副机长吴志峰完成飞行任务。” 手抖,心也在抖。 “你这行属于高危你知道吗?!你要是出事了,让我和你妈咋办?!” 陈东升几年前说的话,现在又在我耳边响起。 如果陈东升还在,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在病房警告陈瑀立马辞掉这个工作,老老实实接替他的生意。 可惜他不在了。 用杨兰的话说,是被我和陈瑀气死的,是我们造的孽。 真后悔啊。 当初应该和陈东升同仇敌忾,不让陈瑀报飞行员,恨我就恨我。 反正现在也没差别。 到达首都国际机场时,已经是下午。关掉飞行模式,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一边出站,一边给师傅回过去电话。 我师傅是拉萨警察厅的法医队长,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但因为人手不足,警察厅不愿放人,他也乐得坚守在岗位上。三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法医团队除了我师傅,还有一个师姐,两年前师姐辞职结婚生子去了,就只剩下我和师傅。 “喂,师傅……” “关乔!!!!” 师傅的大嗓门让我不禁把手机移远些,可即使这样也能听到他的怒吼:“什么叫有急事?!本来咱俩就忙不过来,你现在给我请了一周的假,还是突然请,你说你想干嘛!” “师傅……我是真的有急事!等我回去再跟您解释!先挂了,再见!” 匆匆挂断师傅的电话,我赶忙给二彪回拨过去。 二彪是陈瑀最好的朋友,待我也像亲哥哥一般。这次陈瑀住院的地址,就是他给我的。 电话那边还没接通,我就看到二彪在接机处冲我挥手。 呼。三年没见了。 他接过我的包,说:“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 “不是说不用接我吗?我坐地铁,很方便。”我说。 “哪能真的不接你啊。大老远来的。”二彪答。 他的话里夹枪带棒,我全盘接受。 “他……还好吗?”我开口问道。 “什么他他的,他指得谁?你连你哥都不愿意明说了?”二彪答道。 我不做声,末了,二彪叹了口气,说:“他还算命大,胳膊也没废。唉,就是意志消沉。” 到达医院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北京这里不比拉萨,现在已经天色渐沉。 沉默了一路,二彪才开始说话:“拉萨冷还是这里冷?” “都差不多,”我答,“只不过这里天黑的早。” 二彪按下电梯键,从鼻腔中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像是憋了很久:“真的就只在病房外看一眼?” “嗯。”我答。 “那你这又是何必呢?我都告诉你他没大事了,你又何必跑这一趟。”二彪说。 “ding”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刚好,是个不用答话的好时机。 跟着二彪往病房走,几步道的路竟然走出了“漫长”的感觉。 “到了”,二彪说,“你在门口看吧。我去给他打饭。” 含含糊糊应了二彪一声,侧着身子从病房门上的窗户往里看,一时间呼吸仿佛静止,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心跳在飞速地跳动—— 现在他没在输液。 他在看书,看起来认真极了;黑了,但这样刚刚好,以前太白了,过于乍眼;瘦了。病号服没好好穿,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没系,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 胳膊上缠着绷带,但看起来精神不错。 我眯起眼睛,想再凑近、看清楚一些,但却怎么也没办法。 “好了,该走了。”我暗想,“明天再悄悄来。” 转身,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香气,然后抬眼看去—— 熟悉的美丽面孔,只不过不再素面朝天,画着精致的妆,是张会让人生妒的脸。 本来身材就高挑,再踩上高跟鞋,天生自带出众的气质。 我穿着宽大的羽绒服,拿着一个大挎包,脚穿着运动鞋,站在她面前,活脱像女明星的小助理。 想逃,赶紧逃……也许没认出我……脑子里就这一个想法…… 不过,逃的掉吗? “乔乔!好久不见!你怎么不进去啊!”邓珍瑜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幻想。 “好久不见,珍瑜姐。”我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先进去吧!我有事先走了,再见!”撂下这句话,我本想仓皇而逃,但此时,吱呀一声,病房门开了。 背后忽然有一股寒气,双脚像深深扎在了地里面,动不了了。 “陈瑀,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是邓珍瑜温柔的声音。 “嗯。没事。什么时候回的国?”是陈瑀的声音,他的声音一点都没变,但却凭添了几分淡漠。 “也刚回来,听我妈说了你的事,我就赶紧来医院看看,”邓珍瑜提起手中的果篮,“给你带了点水果,补充一下维C,”她微微一笑,“不过我们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好不好?” “嗯。”陈瑀应一声,让出了入口。 我抬脚刚想走,陈瑀拉出了我的胳膊,只一下,便放开了:“妈死了。世界上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只剩我一个了。你不来慰问一下你的亲哥哥吗?” 什么?杨兰死了?什么时候?怎么会? 脑海中盘旋了很多疑问,但真正让我在意的是—— 陈瑀在“亲”哥哥那里加重的语气,像根针刺到指甲缝里,听到这话,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下腹很痛。这次的生理期时间格外的长,已经一周,血量还是很大。最开始那两天痛经的厉害,后来倒也没什么事,也就隐隐约约的疼。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尖锐的疼痛直达内部……我勉强撑着,努力挺着腰,克制着脸上的表情。 跑吧,关乔,像上次那样,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