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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躯跋涉两日,去百里之外的地方采来了一味药。据说此药煎来外敷擦身,对于治疗溃烂的肢体效果极佳。但是,待到乐仁折回时,却远远见道观里一片哗然,乱作一团。乐仁急急忙忙冲回观内,只见一团人聚在道观正殿门口,且惊且惧,不敢踏入。乐仁分开人群,刚准备进入殿内,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惊住了。——太女跪伏在应宜声身上,手中举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朝着他的心口位置再一次捅了下去。应宜声的身上已经有了七八处血口,刀刀致命。而下一刀,很快破开了应宜声的心脏。这一刀实际上已经毫无必要,因为应宜声早就大睁着双眼,断绝了气息,浮肿如萝卜的手臂也从床沿边滑落下来。太女的脸上挂着大大小小数滴泪珠,随着她再一次从应宜声体内拔出匕首来的动作,几颗珠泪摇落,溅在了应宜声身上。乐仁扶住道观门框,满目悲悯地望向太女。身后的弟子传来絮絮的议论声。“疯了。”“她疯了。”是的,没错,她疯了。太女不想再见应宜声这样仓皇狼狈,她不想看到自己心目中的神坠落云端、苟延残喘,像一条即将病死的野狗。于是,她第一次违拗了他的指示。她亲手刺死了她唯一的偶像。太女拔刀,刺,拔刀,再刺,直到手上再没了力气,匕首掉落在地,她的身体才软软委顿下来,伏在应宜声的尸体上,把脸埋在他已经血rou模糊的胸口,抓紧了他胸口的衣服。她从闷声低笑,到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再到毫无节制的嚎啕大哭。她终于确信了,自己在应宜声心里没有半分地位。从一开始,她就那样狂热地追逐着他,仰望着他,崇拜着他。因为应宜声是她唯一的理解者,他是那般狂放自在,想做什么便做,无拘,无束,无心。太女憧憬这样的人,但又有些不服气。于是她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改变这样的应宜声。事实证明,她真的不行。她既无法在他心中拓出一席之地,也无法救他,而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他,让他保有最后一丝尊严。……多么讽刺。太女的痛苦和癫狂,不止落在了乐仁眼里,还落在了刚刚脱离躯体的、应宜声的魂魄眼中。然而他也只是多看了太女一眼而已。随即他转过身去,打算走入观外那片耀眼的阳光之中,回到悟仙山的冰泉洞,在那里继续等待,并寻找宜歌的音讯。但是,就在转身的瞬间,应宜声怔住了。……一个漂亮的青年就站在自己身侧,怔怔地盯着自己流泪。少顷,青年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应宜声,低声唤:“兄长、兄长……”他声声地唤着,十几遍,几十遍,好像要把这十几年来缺失的全都补回来。应宜声保持着僵立的姿势,试探地伸手,触碰了一下青年的肩膀,却摸到了实实在在的灵体。……要想失声痛哭实在太简单,但应宜歌现在只想把力气花在拥抱哥哥身上。满打满算,他跟在应宜声身后,也有十几年了。在发现自己死去的时候,他那样绝望地躲避着鬼差的追捕,经历了千辛万苦,他孱弱的魂魄才回到了悟仙山。但是那个时候,兄长已经被师父囚禁。他眼睁睁地看着冰蚕爬遍兄长的身体,看着兄长那样执拗地望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他绝望地哭喊,想要抱紧兄长,让他少受些苦楚,想要把那些蚕引渡到自己身上来,但他失败了,一次次地失败。他的灵体太微弱了,微弱到应宜声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等他回过神来,他的执念,已经将他变成了应宜声的地缚灵。他离不开应宜声,他没办法转世投胎,他只能看着应宜声与世界对抗,看着应宜声屠尽宫徵一门,看着应宜声杀了阿纨师妹,看着应宜声流落在外,看着应宜声被五派合围,看着他日日照镜的面容,看着他为了衔蝉奴的一具躯壳殚精竭虑,看着他煞费苦心地寻找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转世,看着他被“吞天之象”刺穿身体,看着他挣扎痛苦,看着他死去。自己太过弱小,应宜声看不到自己,听不到自己,抱不到自己,就连午夜时分,自己也难以进入他的梦中。……除非应宜声死,否则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离不开应宜声,无法转世,最多,最多能潜入应宜声对水自照的影子中,默默地从水中看着兄长的脸。……现在他终于能抱到哥哥了,真真切切的哥哥。千言万语把他的舌根压得僵硬无比,但他由衷地欢喜。即使应宜声在回过神来,是那样用力地抱紧了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的骨头勒断,他也甘之如饴,伏在应宜声耳畔,哑声道:“哥哥。我等了你好多年。”他继续道:“哥哥,下辈子……让我做兄长吧。宜歌会好好疼你,照顾你,再也不离开你。”……心愿得偿、再无憾事。此处道观乃世外仙所,一双拥抱在一起的魂灵,渐渐变得透明,消弭在空气中。而在一侧榻上,太女仍止不住地呜咽悲泣,所以她看不到,应宜声从死前数日都一直紧握着的手掌摊了开来。一颗沾满鲜血的、已经碎了一半的栗子酥,随着那个安息的魂灵的离开,滚下了他的手心,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再动弹了。……七日已过,江循那边仍是没有半分动静。玉氏兄弟都很是挂心,玉邈却也不急着去寻找,只日日守在放鹤阁里,闭门不出。东山诸人谁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就像魔道诸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老祖是为着什么,来到了西延山顶峰上的一片平坦岩石之上,终日仰望天际,仿佛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前些日子魔道新任的少家主,也因为“吞天之象”的回归而退居二线,成为了倾官的手下。他将底下魔修的调查战战兢兢地呈上山崖,壮着胆子道:“老祖,这是小的们这些日子查来的……关于东山家主的全部事情。请老祖过目。”倾官转过脸来,那漠然的一眼,就像是擦了雪后熠熠生光的刀刃,刺得少家主一个哆嗦,双膝瘫软,立时跪地。倾官这才单手接过那一卷和玉邈相关的资料,却并不拆开,只随手摆在身边,视线重又转向天际,口吻中满是少家主难以理解的期待:“就放在那里吧。我等着阿奴回来再看。”少家主没办法把这个称呼和任何人联系起来,只好奓着胆子问:“敢问老祖,‘阿奴’所为何人?”倾官浅笑:“我的妻